妖界边际的灵犀

肖飞的靴底碾过枯黄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人界与仙界的交界处在云层缭绕的远山之后，而这片横亘在路途中的森林，像一块被遗忘的翡翠，悄然镶嵌在两界褶皱里。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杂着某种从未闻过的甜香，他知道自己已踏入妖界的边缘——这里的草木都带着几分不似凡俗的灵动，连阳光穿过枝叶的角度，都像是被精心调配过一般，疏密得恰到好处。

他放缓脚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离开桃林时，从灵溪曾倚靠过的桃树根系里找到的，玉佩上雕刻的桃花纹路总在暗处泛着微光。魔界异动的灼热感仍在脊背残留，像一块未褪的烙铁，提醒着五界平衡的脆弱。轮回树新枝上的魔界景象在脑海中浮现：翻滚的熔岩如沸腾的血液，在暗紫色的天空下映出狰狞的红光。他必须尽快抵达交界处，可双脚却像被森林的静谧绊住了，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

就在这时，一阵窸窣的响动从左侧的草丛传来。

肖飞下意识屏住呼吸，侧身望去。只见一片茵茵青草间，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蹲坐在那里，三瓣嘴飞快地蠕动着，啃食着沾着晨露的草叶。它的耳朵竖得笔直，顶端还沾着几片细小的绒毛，随着咀嚼的动作轻轻颤动。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并非寻常兔子的腥红或灰褐，而是像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亮得能映出周围的树影，甚至能看到他这个不速之客的轮廓。

这双眼睛里没有警惕，反倒透着一种近乎通晓世事的澄澈。

肖飞想起妖界典籍里的记载：妖界生灵修行百年可开灵智，千年能化人形，而那些天生便有灵窍的，往往与天地间的神秘力量有着更深的联系。他放缓动作，生怕惊扰了这林间的精灵，可那兔子却像是早已察觉，突然停下咀嚼，抬起头望向他的方向。

四目相对的瞬间，肖飞竟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无数细碎的光，像他曾在轮回树年轮里看到的星点，又像灵溪笑起来时眼角闪烁的碎光。

兔子没有逃窜，反而歪了歪脑袋，像是在打量他。随后，它轻快地蹦跳起来，雪白的身影在绿色的草地上划出一道灵动的弧线。它并没有靠近，而是跑到不远处的一簇野花旁，用前爪小心翼翼地扒拉了几下，然后低下头，用嘴轻轻叼住一朵浅蓝色的小花。

那花朵小巧玲珑，花瓣薄如蝉翼，在阳光下泛着半透明的光泽，散发着若有似无的清香。

兔子叼着花，再次朝肖飞蹦来。这次它的速度更快，小短腿蹬得飞快，身上的绒毛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像一团滚动的雪球。距离越来越近，肖飞甚至能看清它嘴边沾着的草屑，以及那双眼睛里愈发清晰的善意。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出手。掌心朝上，保持着最平和的姿态。这动作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在寂静的森林里传递着不加防备的信任。

兔子终于停在他的手前，小脑袋微微一低，将那朵浅蓝色的小花轻轻放在了他的掌心。花瓣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带着草木特有的湿润感，仿佛有一汪清泉从心底流过。

肖飞握紧小花，指尖传来花瓣柔软的触感。那股清香突然变得浓郁起来，不是人界花朵的甜腻，也不是仙界灵草的凛冽，而是一种温和又充满生机的味道，让他瞬间想起了轮回树新枝上展现的妖界景象——漫山遍野的奇花异草在风中摇曳，千年古木的根系在地下交织成网，无数生灵在林间奔跑嬉戏，每一片叶子、每一寸土壤都透着蓬勃的生命力。

“是轮回树的气息吗？”他轻声自语，声音在林间荡开一圈涟漪。

兔子没有回答，只是仰着头看他，眼睛里的光似乎更亮了。它原地转了个圈，雪白的尾巴像个小绒球一样晃动着，然后突然朝着森林深处蹦跳了几步，又回过头望向肖飞，像是在邀请他跟上。

肖飞心中一动。他本想直接前往交界处，可此刻却被这只兔子勾起了好奇心。妖界边缘向来是五界能量交汇的薄弱地带，这里的生灵对天地异变的感知往往比修行者更敏锐。轮回树连接五界，它的每一次颤动都会在各界引起涟漪，而妖界的草木生灵，或许比人类更能体会到轮回树带来的滋养。

他迈开脚步，跟在兔子身后。

森林比想象中更深邃。越往里走，草木的形态越发奇异：有的树干上长着发光的苔藓，有的藤蔓会随着脚步声开合叶片，还有些蘑菇在地面排成螺旋状的图案，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空气里的灵气越来越浓郁，肖飞甚至能看到细小的光点在林间飞舞，那是妖界特有的生命能量，与他在灵界石头上见过的光点有几分相似，却更鲜活、更富有温度。

兔子的速度不快，总能恰到好处地让他跟上。它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总能避开缠绕的荆棘和湿滑的泥沼，偶尔还会停下来，用前爪指向某棵古树的树洞，或是某片盛开的花丛，像是在向他展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