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齿轮的碎裂声比预想中更轻,像春冰初融时细不可闻的脆响。
陆沉盯着那道从面具鼻梁处蔓延开的裂纹,喉结剧烈滚动——裂纹下翻卷的青铜碎片后,露出的皮肤带着常年浸在阴暗中的青白,肌理间细密的皱纹像被岁月刻下的蛛网,与白无涯替他修理卡牌环时,偶尔露出的手背纹路分毫不差。
\"白...前辈?\"他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惊觉的破音。
话音未落,整副青铜面具突然化作齑粉。
露出的面容比陆沉想象中更苍老,松弛的眼皮半垂着,眼尾皱纹深如刀刻,却在见到他时微微扬起——那是白无涯每次替他修复卡牌时,藏在面具下的同款弧度。
\"当年我分裂观测者印记时,守墓人就寄生在混沌印记里...\"苍老的声音混着齿轮余震的嗡鸣,白无涯抬手抚过眉心,那里有道淡金色的印记若隐若现,\"你体内的混沌印记不是诅咒,是...是我留给它的牢笼。\"
\"牢笼?\"陆沉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他忽然想起三个月前白无涯替他融合卡牌时,虚空熔炉突然迸发的异光,想起那老头总说\"观测者与混沌本是一体\"的疯话,所有碎片在这一刻轰然拼合——原来白无涯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炼器师,而是...
\"很遗憾,你教会了我如何吞噬观测者核心——\"
阴恻恻的话音像冰锥刺穿耳膜。
陆沉猛地转头,便见青铜齿轮的缝隙里渗出浓稠的黑雾,黑雾中浮起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正是陆渊!
他掌心躺着那柄被陆沉方才抛出的青铜钥匙,表面流转着吞噬一切的暗芒。
\"这钥匙本是观测者核心的锁。\"白无涯的声音突然发紧,\"小沉,他...\"
\"闭嘴!\"陆渊的瞳孔泛起血光,手腕一翻,钥匙尖端已经抵住白无涯眉心。
\"前辈!\"陆沉踉跄着扑过去,可刚迈出半步便被混沌黑雾缠住脚踝——那黑雾里竟裹着他最熟悉的痛觉,是三年前被陆渊打断右腿时的灼烧感。
\"你太慢了。\"陆渊勾起与他如出一辙的笑,钥匙缓缓刺入,\"感谢你用观测者本源激活核心,现在...我要连你的老东西一起吞掉。\"
白无涯的身体猛然绷紧,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
陆沉看见他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被涌入眉心的黑雾呛得咳出血沫。
那血珠落在地上,竟没有滴落,而是悬浮着被黑雾吞噬,像投入深渊的石子。
\"悖论!悖论!悖论!\"
少女清冷的嗓音突然炸响。
陆沉转头,正撞见苏璃的瞳孔裂成千万片量子镜像,每片镜像里都映着他的脸,每片嘴唇都在开合重复这两个字。
她手腕上的星环碎片不知何时化作银丝,正蛇一般缠上陆渊的咽喉。
\"23个世界线同时观测到...\"苏璃的声音带着多重叠音,像是23个她在同时说话,\"你吞噬观测者核心的动作,与白前辈分裂印记的行为,构成因果悖论。\"
银丝突然收紧。
陆渊的脖颈爆出青紫色的勒痕,他抓着钥匙的手颤抖起来,黑雾从指缝里滋滋外冒,像是被某种规则灼烧。
\"你以为用世界线锚点就能困住我?\"他嘶声冷笑,另一只手按上苏璃的手腕,\"当年白老用虚空熔炉镇压守墓人,现在...\"
\"现在轮到我用它了。\"白无涯突然开口。
陆沉这才注意到,白无涯胸口的虚空熔炉不知何时亮起黑金相间的光,那光从他破碎的衣襟里透出来,像一团烧穿黑夜的火。
他眉心的钥匙还在深入,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有某种沉睡千年的力量正在苏醒。
\"小沉,抓住苏璃。\"白无涯的声音突然变得清亮,像是换了个人,\"等会无论发生什么——\"
\"给我闭嘴!\"陆渊暴怒,手指深深掐进苏璃手腕。
可他的混沌之力刚触及银丝,便见所有量子镜像突然重合,苏璃的瞳孔恢复成纯粹的银红,她扬起下巴,嘴角勾起陆沉熟悉的傲娇弧度:\"陆沉,你答应我的糖蒸酥酪,可别想赖账。\"
话音未落,虚空熔炉的光芒突然暴涨。
陆沉感觉有滚烫的力量从脚底窜起,那是白无涯用本源力量撕开的空间裂缝。
他本能地拽紧苏璃的手,便见白无涯的身影在光中变得透明,像一片即将消散的雾。
\"守墓人...要醒了。\"白无涯最后说的这句话,混着虚空熔炉轰鸣的蜂鸣,撞进陆沉耳膜。
他看见陆渊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痕,看见青铜钥匙在白无涯眉心停住,看见苏璃的银丝勒得陆渊脖颈渗出血珠——但所有画面都开始扭曲,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白无涯胸口的虚空熔炉,正缓缓转动着黑金双色的炉纹,每一道纹路里都流淌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光。
青铜熔炉的轰鸣震得陆沉耳膜发疼,白无涯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还在他脑海里炸响:\"快用后羿的箭贯穿守墓人核心!\"
他这才发现,虚空熔炉喷薄的光雾里浮着七枚青铜竹简,每枚都刻满扭曲的古篆,最上方那枚中央\"不可观测自身\"五个字正簌簌崩解,金粉般的碎屑坠入下方翻涌的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