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的指尖终于触到那滩黑血。
腐臭混着桂花甜腻瞬间窜入鼻腔,他猛地屏住呼吸,却见黑血遇指腹的刹那自动蔓延开,在沙地上勾勒出蜿蜒纹路——那些细若游丝的金线,竟与前日在青铜门上看到的天道铭文如出一辙。
"原来心脏分裂时......"他喉结滚动,声音被海风撕成碎片。
前日在混沌黑洞里,陆渊曾嘶吼着说"身体里还锁着",此刻沙地上的金纹像根细针扎进记忆,扎得他太阳穴突突作痛。
"啪嗒。"
左边海浪方向传来脚步声,带着湿沙被踩实的闷响;几乎同时,右边森林小径也传来轻脆的枯枝断裂声。
两道脚步声的频率、步幅竟分毫不差,连鞋底沾着的水痕蒸发时的青草香,都混着苏璃惯用的月桂香膏味。
陆沉猛地抬头。
左边浪尖上,不知何时浮起半枚银色月牙——正是苏璃神纹铠甲的碎片,此刻正随着浪涛起伏,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光斑;右边林梢间,一串淡蓝色光粒正穿透树叶缝隙飘落,那是量子态神魂特有的荧光,与方才消散的苏璃轮廓如出一辙。
"苏璃?"他下意识喊了一声,声音发颤。
左边的脚步声更近了,浪沫溅上他的脚踝,凉意顺着小腿窜进脊椎;右边的脚步声却突然顿住,有片带露的枫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脚边,叶脉里竟凝着半滴琥珀色液体——是苏璃总抹在耳后的龙涎香膏。
"观测者的记忆在重写现实——"左手卡牌环突然逆向旋转,青铜环扣碾过腕骨的剧痛让陆沉踉跄半步,眼前景象骤然扭曲。
他看见二十岁的白无涯站在虚空熔炉前,青年的手正按在自己胸口,心脏部位裂开蛛网般的金纹,而另一个自己——不,是陆渊的镜像,正从那道裂痕里缓缓爬出,面容与他如出一辙,眼底却翻涌着混沌的墨色。
"这是......"陆沉伸手去抓,指尖却穿过青年白无涯的肩膀。
记忆碎片蜂拥而至:白无涯曾说"虚空熔炉能炼化任何至宝",却从未提过"炼化的是自己的本源";陆渊总说"你我同源",原来这"源"是初代卡牌之主分裂的心脏。
"哥哥!"
右边突然传来苏璃的急喊。
陆沉转头,只见二十三道淡蓝色光粒在林间聚成人形,每道残魂的银发红瞳都与苏璃分毫不差,最前排的那道甚至还系着他昨日随手扯乱的女仆领结。
"快用星环核心压制量子坍缩!"最前排的残魂抬手,掌心浮起枚星芒流转的水晶,那是他前日从混沌黑洞里抢来的星环核心,"再晚就来不及了!"
陆沉的手刚要伸过去,眼角余光却瞥见最末排的残魂。
那道光粒的轮廓正在扭曲,银发红瞳逐渐褪成暗红,嘴角扯出与陆渊如出一辙的冷笑。
"闭环需要完整的祭品。"
二十三道残魂同时开口,声音重叠着从清越变作沙哑。
前排残魂的指尖突然刺出银芒,直取他心脏;后排残魂则张开双臂,身后浮现出青铜门的虚影——正是方才消散的那扇门,此刻门内翻涌的不再是混沌黑雾,而是他与陆渊从小到大的画面:十岁时抢糖粥,十五岁被校霸围殴,二十岁觉醒系统......
"苏璃?"陆沉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冷的海浪。
他能清晰感觉到左手卡牌环的灼痛正在加剧,环内侧的刻痕里渗出更多黑血,顺着手腕往下淌,在沙地上画出与青铜门金纹完全对称的暗纹。
"你早该知道。"最前排的残魂扯断女仆领结,神纹铠甲的裂痕里溢出混沌黑雾,"量子态的神魂......从来分不清主与次。"
陆沉的呼吸骤然急促。
他想起昨夜苏璃渡神魂时,她神纹铠甲下的裂痕里也溢出过同样的黑雾;想起白无涯曾说"量子态神魂需要观测者锚定",而他作为观测者与混沌的双重核心,此刻正是最不稳定的锚点。
"原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隔着薄衫,能摸到心脏位置的皮肤正在发烫,那里有团隐晦的暗纹,与沙地上的金纹、卡牌环的刻痕、青铜门的铭文,竟组成完整的圆环。
海浪卷着碎贝壳冲上沙滩,打湿了他的裤管。
陆沉望着二十三道正在逼近的残魂,又看向左手不断渗血的卡牌环,突然笑了——那是种带着释然的笑,像终于解开了纠缠二十年的谜题。
"所以你才说'在另一个时间等我'。"他对着逐渐消散的银色月牙轻声道,右手缓缓按上胸口。
皮肤下传来细微的碎裂声,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
陆沉能感觉到混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一下都撞得肋骨生疼;也能感觉到观测者核心在识海里发烫,像团要烧穿天灵盖的火。
"既然闭环需要祭品......"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在海风里清晰得可怕,"那就由我来当这个祭品。"
左手卡牌环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青铜刻痕里的黑血不再滴落,反而逆流回伤口。
陆沉的瞳孔里闪过无数画面:白无涯在熔炉前分裂心脏,陆渊从裂痕里爬出,苏璃的量子残魂在说"另一个时间",而所有画面的终点,是他自己撕开胸膛,将混沌心脏抛向翻涌的海面。
"轰——"
又是一声惊雷。
陆沉低头,看见沙地上的两道脚印正在融合,金纹与暗纹纠缠着爬上他的小腿,在皮肤下形成流动的青铜纹路。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第三下时,胸腔里传来清晰的"咔"——像是某种锁扣被打开的声音。
海浪还在翻涌,林间的残魂还在逼近,而陆沉的右手,已经按上了自己的左胸。
陆沉的右手在左胸停了三秒。
三秒足够让他想起苏璃替他包扎手腕刀伤时的温度——那是三个月前他为引混沌信徒现身故意自残,少女捏着棉签的指尖总在伤口边缘打颤,银发红瞳里盛着比消毒水更刺人的心疼。
而此刻,他隔着薄衫摸到的不是温热的血肉,是滚烫的青铜纹路正顺着血管往心脏窜,像有把烧红的刻刀在肋骨间刻字。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