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战士,可以用两条腿,跑赢他们的汽车轮子。
我们的狙击手,可以用一杆老旧的莫辛纳甘,打掉他们装备精良的炮兵观察员。
但是,我们拿什么,去对抗他们背后那个恐怖的,
能够一天生产上千架飞机、上百辆坦克的工业机器?”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
他们打赢了战役,却看到了战争背后,那更深层次的,令人绝望的差距。
“总司令,那……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洪涛的声音有些发干。
“打!”林楚生的回答只有一个字,斩钉截铁。
“我们没有工业优势,但我们有制度优势,有信仰优势,有人的优势!
既然炸一次不够,那就炸第二次!工兵连能上去,步兵连也能上去!
只要我们的人还在,就不准他们把桥架起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死鹰岭那个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小山包上。
“派人,去死鹰岭。我要知道,三连,还有没有活口。”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脱的颤抖,
“另外,给一七二团三连,追记集体特等功。所有牺牲的同志,追授特级战斗英雄。”
当增援部队的一个搜救排,踩着没过膝盖的积雪,
抵达死鹰岭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撼了。
整个山顶,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焦黑的弹坑一个挨着一个,战壕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残缺的武器零件和凝固的黑色血块。
他们在一处被炸塌的掩体下,找到了连长周海平的遗体。
他的腹部有一个巨大的创口,肠子都流了出来,但他依然保持着射击的姿势,
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杆步枪,枪口还对着山下的方向。
搜救排的战士们,默默地脱下军帽,对着这位英雄的遗体,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排长,这里……这里还有个活的!”一个战士突然惊叫起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阵地中央那个巨大的爆炸坑边缘,
一堆烧焦的泥土下,伸出了一只血肉模糊的手。那只手,还在微微地颤动。
战士们冲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刨开泥土和碎石。
他们刨出了王铁柱。
或者说,是王铁柱的残骸。
他的左腿,从膝盖以下,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的右臂,被炸得只剩下半截。
他的身上,布满了弹片和烧伤的痕迹,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
他的脸,被硝烟和鲜血覆盖,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唯一能够证明他还活着的,是他那微弱的,
几乎随时都会停止的呼吸,和他那双在昏迷中,依然死死睁着的眼睛。
他的怀里,还紧紧地抱着什么东西。
一名卫生员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掏出了那个东西。
那是一面被鲜血浸透,被战火烧得残缺不全的,小小的红旗。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