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城头。
与几十里外那片化为人间炼狱的联军大营相比,这里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夕阳的余晖给巍峨的城墙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晚风和煦,吹散了白日的燥热,带来了阵阵清爽。
城墙之上,不知何时,竟被人摆上了三张用上好青竹打造的逍遥躺椅。
躺椅旁边,还支着一张小巧的红木方桌,桌上摆着一盘炒得焦香酥脆的瓜子,一碟切得整整齐齐的绿豆糕,还有一壶正冒着袅袅热气的清茶。
韩云四仰八叉地躺在最中间那张躺椅上,嘴里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薅来的狗尾巴草,二郎腿翘得老高,手里举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黄铜长筒。
这玩意儿,正是工部尚书公孙胜耗费了无数心血,刚刚捣鼓出来的宝贝——“千里镜”。
为了彰显这宝贝的与众不同,公孙胜还特意用一块鲜艳的红绸,将镜筒裹了起来,远远看去,倒有几分喜庆。
“哎,老吴,你看,你看那边!”
韩云调整了一下“千里镜”的角度,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捅了捅旁边的人。
吴用正襟危坐,姿态优雅,手里捏着一颗瓜子,用门牙轻轻一嗑,“咔嚓”一声,瓜子壳分毫不差地落入左手,饱满的瓜子仁则被他用舌尖巧劲儿送入口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充满了文人的雅致。
听到韩云的呼喊,他才不紧不慢地咽下瓜子仁,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慢悠悠地问道:“主公,又看到什么趣事了?”
“趣事?这可太有趣了!”
韩云乐得直拍大腿。
“你瞧瞧,那不是徐州陶谦的人马吗?嘿,刚抢了一辆装满粮食的大车,还没捂热乎呢,就被旁边冲出来的一伙人给截胡了!”
“现在正堵着人家大骂呢,骂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可惜离得太远,听不见,不然肯定比听书还过瘾!”
吴用闻言,也来了兴致,凑过脑袋,想从韩云手里接过那“千里镜”。
“别急,别急,我再看看!”
韩云把宝贝疙瘩往怀里一揣,继续举起来,津津有味地当起了现场解说员。
“哎哟!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陶谦的人急眼了,抄着刀就上了!”
“嚯!对面那伙人也不是善茬啊,看旗号……好像是琛州何江的人?这帮蛮子是真猛,一斧子下去,一个徐州兵的脑袋就跟西瓜似的,滚出老远!”
“啧啧啧,太惨了,太惨了……”
韩云嘴里说着“太惨”,脸上的笑容却比谁都灿烂。
一旁的陈默,始终沉默寡言,如同一个尽忠职守的仆人,默默地为大家的茶杯续上热水。
他听着韩云的描述,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也忍不住泛起一丝涟漪,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望向那片火光冲天的远方。
这叫什么事儿啊?
几十万大军,号称要替天行道,诛杀自家主公。
结果呢?
自家主公连面都没露,他们自己人倒先杀了个血流成河。
而自家主公呢?
正悠哉悠哉地躺在城头,嗑着瓜子,喝着热茶,把这场决定天下格局的惨烈大战,当成了一场……露天大戏。
“哎!快看!那边!那边更精彩!”
韩云突然又叫了起来,手里的千里镜猛地一转方向。
“那个是不是河东的王匡?他的人马正追着一帮溃兵砍呢!我瞅着那溃兵的衣服……好像是袁肃的亲卫队啊!哈哈哈!这叫什么?狗咬狗,一嘴毛啊!”
吴用嗑着瓜子,悠悠地点评道:“此乃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袁肃失了粮草,便是失了根本,军心一散,昔日的盟友,自然就成了最凶狠的豺狼。”
“还是老吴你会总结!”
韩云赞了一句,继续看得兴起。
突然!
他手里的“千里镜”画面猛地一晃,眼前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