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
你,有没有爱过一件事物?爱到极致,爱到逆反,爱到将其丢弃。
丢弃后,你立刻转头寻找,可那事物,你已经不能再拥有。
郑干,原名郑末干。
因为还是孩童时期的罗青青一句:“末干,岂不是没钱?我还是喜欢有钱哥哥。”
而改名郑干。
那年,还未改名的郑末干八岁。
午休的时候,睡到一半突然惊醒。这是他这几天的常态,换了新环境,新的床,总是睡不安稳。
这会儿是暑假,小末干跟随亲妈顾盼回国探亲。亲妈婚前有一位闺中密友,听说他们回国,高兴地邀请母子俩到家里小住一段时间。
小末干就和亲妈一起来到这座小小的家属院,住进这栋小小的二层筒子楼里。
房间内的空调开得很足,小末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找不到半分睡意。口有些干,他起身下床,去楼下找水喝。
于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夏日午后,在一片洋洋洒洒的丁达尔效应里,小末干第一次见到了“活”的东西。
在此之前。
「亲妈」只是「other」和「妈妈」的区别。
「树」,是「tree」「trees」。
「绿色」是「green」。
「太阳」是「sun」……
小末干的眼睛看不到形状,辨不出颜色,分不清美丑好坏。
那些在其他人口中美好或丑陋的东西,在小末干的眼睛里,通通都只是拐着弯的符号而已。
回国后,那些拐着弯的符号,变成了方方正正的符号。
小末干的世界只有一片死寂。
但在他看见那个小小的婴孩的一瞬间,之前无法理解的形容词终于都有了具象化。
小的。
白的。
黑葡萄似的眼睛。
两粒小米粒似的小牙齿。
嫩藕似的小胳膊小腿,在一片晕染的丁达尔效应里,张扬着,招摇着,吸引住他所有眼神。
小末干鬼使神差地将小小的婴孩抱进怀里。
奶香奶香的味道向他扑面而来,那小小婴孩张扬着小手,樱桃一样的小嘴嗷呜一口,咬住了他的鼻子。
小末干痛得叫出声。
两个方块字从「房间」里走出来。
一个方块字是「妈妈」。
另一个方块字是「妈妈的闺中密友」。
小末干呆住。
在不懂「认知障碍」为何物的年纪里,第一次意识到怀里婴孩和其他事物的不同。
小末干头皮发麻,手心冒汗,颤抖着,想抱着婴孩,从这个满是方块符号的地方逃走。
「妈妈」走过来摸摸小末干的脑袋:“末干,青青宝宝像是饿了,把宝宝给你罗妈妈吧。”
「妈妈的闺中密友」伸出「长长的手臂」,要把小婴孩从小末干怀里抱走。
“不要!”
情绪淡漠的孩子,第一次爆发出强烈的惊慌与抗拒,将小小的婴孩从「妈妈的闺中密友」手中夺走,紧紧抱进怀里。
“末干——”
「妈妈」愣住,「妈妈的闺中密友」也呆了一瞬。
小末干抱着那团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外。
“哇——”
那婴孩许是饿了,抑或是被吓到。小末干刚一跑出筒子楼,她便张着嘴巴大哭出来,晶莹滚烫的泪珠滚落脸颊,濡湿了小末干胸前一大片。
「妈妈」和「妈妈的闺中密友」追出来,追在小末干后面喊:“末干,末干,你要带宝宝到哪儿去啊,快放下宝宝……”
小末干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着,胸腔内仿佛燃烧着一团火,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他脆弱的身躯,乃至更加脆弱的灵魂。
直到跑累了、虚脱了,小末干抱着婴孩藏进路边一丛「粉色的不知名花朵」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