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之躯,不堪一击
少女小心打开信封,细毫写着娟秀的一页。
阿遥台鉴:
见信如晤,展信舒颜。久之不见,或思汝。眼前时思君来瀛洲岛时日。君载树为佺摘松子,欺之也,耳故投偓佺头上。师辄与偓佺殴者,谦之,不及鼻颜肿。近日神界传一事,吾欲说与汝听。
传言有强国,曰烈。此国人甚患,常加恩施于左右。烈国重之。一日,一小国献一皮顺滑羔。羔至烈,与烈女友。数年,小国回羔,烈国女去。忽一日,烈国人将伐其小国,羔求女为之。女许诺。而二国相去大,小国灭。女无小国,亦叛其国。女失羔,丧其亲友。友人乃告之,百年前,小国临危,烈国救之,小获全。小国报怨,恩报背仇,利在己,乃欲置烈国。女知有情,言其亲戚素孤。
读毕故事,转死而侧,侵夜不寐。我心痛彼硕女遇。视羔至美,而不察其实。
吾闻子师尊言,子之夫诸。吾知与宋知声殷勤。抑欲劝汝,多回神界视之。
岁将归,朕在瀛洲等,君若来,不复书。汝不来,我亦不入信。无所论,吾皆祝君康健安宁。
冬至
素女
少女将信折起,塞回信封合上。羊羔,烈国女,小国破,烈国安。背离亲友……他们什么都不告诉她,只是一个劲儿的让她回去。这封信写下,恐怕不单单是素女一个人的意思。如果她不回去,他们就不要她了。夫诸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让诸神群起而攻之。
池鹤春见她表情不对,关心道:“如何?”
“他们让我回去,不然。”百里遥叹了口气,道:“不然神界就不要我了。”
少年问道:“可有说为何?”
少女摇了摇头,道:“没说,你自己看吧。”将信递给他。
恩报背仇,不察其实……夫诸之难,难道另有隐情?少年思索片刻,道:“纵是夫诸有罪,罪是先人犯,今人无辜,苍生无辜。”
百里遥叹了口气,还是跟他说实话吧,她郑重其事道:“其实,在此之前,我便想离开了。”
少年看着她的眼睛,没有说话。
百里遥接着说道:“以你之智,想必已经知晓,就凭我们几个,根本无法救下夫诸。我们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便放弃了吗。”少年不再看她,道:“半年前,鼠怪来到鹤鸣原,说我命不久矣。难道,就因为它这句预言,我就要郁郁等死吗?”他语气依旧平静。这个明媚的姑娘带给了他光亮,却否定了夫诸万千生灵的求生之欲。
少女轻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盯着她的眼睛,道:“阿遥,我希望你能正视自己的内心。如果你想知道真相,我陪你一起。”少年向少女伸出手。
她没有回答,只是将手置于他温热的掌心。
他们去了神界。与前两次不同,这一次,两人心中全没了欣喜,连天上的美景也顾不得看了。心中沉痛重千金,压的她几乎要呼吸不过来。
她不是没想过,给夫诸带来灾难的可能是她熟知的人。当真相放在她面前时,她还是接受不了。她想知道为什么,到底有多少神仙参与进来?她无比信任的人,现在渐渐变得陌生。她怀疑每一个神,也信任每一个神。
她从前未发觉,夫诸到不周山的路竟如此长。
池鹤春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她想知道真相,他就陪她一起吧,至少在死之前,为她做了一件事。一件可能关乎夫诸命运的事,她这一去,直接定了夫诸生死。他也想为夫诸争取一个活着的机会。
不周山到了,又是一阵狂风暴雪。
百里遥拉着少年快速穿过,她飞的极快,让他有些头晕。
是海,她带着他到了海上。
海上……是瀛洲!她这是要去瀛洲!
池鹤春心里泛起一阵不祥的预感。但马上被强烈的呕吐感压了下去。
嗯……一摊呕吐物从空中落下。
哎呀!下方传来一只乌鸦的叫声。
它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吐老娘身上啦!”
睁眼定睛一望,立马将嘴闭紧,是百里遥,她带着一个呕吐小伙回来了。
少年直道抱歉,但乌鸦一句也没听见。如果他要是知道乌鸦是这么称呼他,估计要气的将道歉收回了。
海上浮出一个尖角,快到了。
百里遥松手,一把将他甩上岛。自己则直奔素女的竹屋。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神界的夜来的猝不及防。瀛洲岛上万盏灯火齐亮,宛若明星降临。
百里遥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池鹤春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她内心无比忐忑。她迫切的想知道真相,但,她担心自己无法面对真相。
少女的脚步缓了,慢了,停了。她不敢再往前走。
他清楚,无论如何,现在知道真相,对百里遥,对夫诸,都是最好的。
少年犹豫片刻,慢慢走近,在距她仅有一尺之遥时停下,温声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会陪你一起离开。”
少女依然未动,她还是不敢。
池鹤春无奈笑道,“我陪你一起去吧。”走到她身前,慢步向竹屋走去。
少女终于迈出了那一步,跟在少年身后,走向真相。
瀛洲的泥土肥沃而松软,踩在脚下,有飘然之感,百里遥回忆起,自己第一次飞天时,抱着师尊的大腿不敢动,师尊直接将她往下一抛,那时的感觉和现在的很像。
瀛洲,是她熟悉的地方啊,二十年的光阴,五年在御水阁,十五年在此。就快到了。
她看见夜色下,围栏上随风而舞的轻纱,倒挂的灯笼里映着烛火,门外簸箕里晒着各色草药。
竹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