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害

老太监领着百里遥，直接去了宋听禅书房。

书案上，奏折层层叠叠，堆积如山，少女扒开金色纱幔，没看见宋听禅，只见一侧无头黄色身影。

老太监探头小声道：“陛下，百里大人到了。”

躲在奏折下的脑袋缓缓出现，一月不见，宋听禅眼下乌黑，憔悴了许多。他急忙起身来迎她，极力扯出一丝微笑，“你终于来了。”

百里遥自顾自走进内间，将宋听禅推回椅子上，蹙眉道：“夫诸出什么事了吗？”

宋听禅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将嘴闭上了，长叹一口气，把一叠整理好的奏折递给她，“你先看看吧。”

老太监急忙派了擡来桌椅，请少女入座。

百里遥拿起最上面那本，松掉捆绳，靠着太师椅，娟秀的字体此刻却分外扎眼。

这封奏折的主人，是礼部尚书周田壑。他说，有蛇妖假扮富贵公子，到青楼消费。这不能说明什么，可接下来的话，却让百里遥动了杀心。蛇妖□□，无论男女，甚至是懵懂稚童，都未逃过它的魔爪。更可恶的是，蛇妖毫不满足，青楼逛腻了，上街随便寻人，看上眼了，直接当街强迫。

少女合上奏折，放在一旁，又打开另一份。

这是户部侍郎王集原的，他检举的，是来自西境的一只豹妖。豹妖好赌，迷龙的“财神殿”是它常待之地。夫诸从无禁赌法规，就算是妖怪也可进赌场。可它不守赌场规矩。赢了便罢，输了就耍赖，一分一毫也别想从它身上拿走。若碰上个性子软弱的，忍气吞声下次不与它赌了便罢。可它偏偏碰上李丞相的嫡子，皇都谁不知他霸道顽固？谁也别想欺负到他李大公子头上来，一人一妖对上，豹妖输了不肯给钱，李公子也不肯放过他，他们协商无果，在赌场动起手来，他们从赌桌打到大街，又从大街打回赌桌，直到李公子被活活打死在大街上，豹妖才带着钱财，讪讪离去。

百里遥扔掉奏折，打开下一份。

是工部尚书赵山海，光读着就能感受到他的怒意。夫诸大旱，他奉皇命，带着五万工匠，日夜不停忙了一个月，终于建成一条贯通南北的引水大坝。昨夜，大坝塌了，准确来说，大坝一直都未建成。鼠精一族，因为旱热难耐，将地洞打到夫诸河，工人一边建，它们一边挖，把好好的大坝凿成空心。心血白费，把赵山海气的卧床不起，就连这封奏折都是由其长子代写。

最后一封，字体歪斜带着血迹，是一只狮怪写的。

它带领狮群，冲入兵部尚书家中，将其一家屠戮殆尽。连丫鬟小厮都未放过，整个尚书府血迹横流，尸体堆山。腥气三日不散。狮怪放言，它要取代柳亚深，成为新的兵部尚书。这封奏折，便是它的自荐信。

奏折在少女手中化为灰烬，百里遥怒骂：“荒唐！”

宋听禅神色平静，“方才给你看的，是今日一早呈上来的。”他指了指书案旁的木箱。老太监招呼小太监，两人合力将木箱擡至百里遥面前，打开卡扣，少女看见的，是新新旧旧数百封奏折。

老太监温声解释道：“大人，这是近一个月所有举报精怪恶行的奏折。”

宋听禅淡淡道：“它们做的事实在过分，官员百姓忍无可忍。”他放下笔，擡眼望着少女，严肃道：“若孤再不做出行动，恐怕他们会直接攻上皇宫，另择新主了。”

百里遥还是不敢相信，它们会这么放肆，“你派人调查过吗？”

老太监也很无奈，帮着解释道：“大人，一封两封能做假，可这…这么多封。”

她召集它们来，本意是想让它们在自己与神族对战时，能为夫诸出一份力，现在看来，她倒是做了件错事。

百里遥试探问道：“你想怎么做？”

宋听禅态度坚决，“将所有精怪逐出皇都，以息民愤。”

少女又问，“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

宋听禅不说话，老太监也跟着闭上嘴巴。书房陷入沉默。

百里遥一挥手，将所有奏折收入囊中，承诺道：“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给百姓一个交代。”

宋听禅埋头继续批阅奏折，嘱咐老太监，“桂平，替孤送送大人。”

老太监站在少女身旁，恭敬道：“大人，请。”

百里遥丢下一句，“不用送了。”言毕，消失在他们眼前。

少女首先抵达柳府。

院里的血迹还未清理，堆积的尸体，有的少了胳膊，有的缺了眼睛。见她闯入，几只雄狮唰一下拦在她面前，前爪伏地，发出威胁的低吼，它们在赶她。

百里遥看着它们的爪，红红的，是用人血染的指甲。她一言未发，径直走过，身后雄狮冰剑穿身，瞬间倒地。

狮王闻声，从主宅中冲出，很快，它的表情便从愤怒变为谄媚。

它略微尴尬道：“大人来访，小的有失欢迎。”

百里遥擦擦手，眯眼盯着它，冷声道：“听说你想当兵部尚书？”

狮王弓着身子，陪笑道：“小的的确有这个想法，柳亚深他当腻了，我也是好心呐。”

少女冷笑，“哼，我看，你是活腻了。”

扑天巨浪袭卷而来，将柳府血迹冲刷，狮怪溺于水中。百里遥拂袖而去。河水退去，柳府众人整齐躺于水棺中。狮怪一只一只，排成三列，跪在柳府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