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利萨尔（一）
第71章
除了被风拉长的呜咽声, 整片大地仿佛被冻住，阴暗寒冷。
伊静静地站立在风中，靴子边缘被血染红，如同她身后那层层渲染的彩霞。美丽的景色, 浓重的色调t, 此时却让人有一种全身都浸透在血泊中般的恐惧。
兽群在离她十米左右地方等候机会, 即便眼前的人类无任何举动, 仍忌惮不敢随意攻击。
米桠拂开人群，拍开艾斯伸出想拦截的手，急力地向前奔跑, 直到到了兽群集中地方，她才放慢脚步, 一步步靠近目标。
艾斯着急地低声呼喊：“米桠！”
所有人的视线一下子都转向米桠, 瘦瘦的背影, 干枯的头发, 却没有人小看这个女孩。
“伊。”圆圆的乌黑眼珠子极慢地转动，米桠贴近伊并用鼻子轻轻地嗅着, 伊身上有着树的清香，可真好闻。
冰冷冷, 毫无变化。
她再次试探性地询问, “伊, 你怎么了？”
伊仍然没有动。
米桠这才放心地伸手揪住伊黑色斗篷的一角，阴阴地笑了起来, 用稚嫩的语气说:“不是谁都可以被称呼为佩蒂莫里，伊既然是其中的一员, 就应该为她奉献全部。”
美丽神秘的伊·佩蒂莫里，一定会如梦中般献上灵魂和鲜血！
米桠举起锋利的骨刀, 伊太高了，即便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伊的心脏。
黑雾在她的眼睛里紧缩成一团后摆动着游出来，分成两小团。其中一团极慢地贴到骨刀，再爬到伊的斗篷，最后停留在伊的眼皮表层。
想把骨刀刺进伊腹部时，米桠忽然晃动了下，她不适地眨了眨眼睛。
咦，她怎么在这里？
伊？
伊眼睛上的黑黑一团是什么？
而黑雾开始寻找机会，想从伊眼睫毛下钻进她眼睛里。
米桠发现自己的手完全不受控制，一股黑色的力量卷绕她的手臂，迫使她把骨刀再次挥向面前的伊。
“不！”
“普露亚，木藤绑定。”布莱的木系力量挡住骨刀，他能看到上面的团黑雾顺着木藤，一点点缠住吞没。
魔杖发出光芒，力量全部集中起来攻击黑雾。
“米桠，你在做什么？！”艾斯不能相信最喜欢伊的孩子，竟然会出刀伤人。
“我、我也不知道。”米桠一下子哭出声，她痛苦地说：“我的手它自己动了。”
突然，伊身形一闪，黑雾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她的眼皮上揪出来，绿线铺散开来，银线随之而来形成两个球罩关住两团黑雾。
紫眸倏地睁开，冷漠的紫眸扫过四野。
双手紧紧地握住，米桠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胸口怦怦直跳，总觉得这个伊有点不一样，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感觉。
银圈从地面升起，束缚着黑雾的两个银球飞进去，银圈快速出现又极快消失。
“伊大人！”
“真得是伊大人，她终于回来了。”才短短几天，却像是度日如年。
当第一个人跪下来时，接踵而来，纷纷跪了下来。远处躲藏的人也俯伏在地，不敢直视她，血腥味提醒着所有人，在此之前他们的举动是多么令人发指。
这时，狂风涌卷，一座神秘的城堡刹那间出现在伊身后，与天空融为一体。
银光笼罩城堡，只露出蓝紫色的城堡一角。
“天降神殿！”
所有人的目光露出强烈的渴望，心生向往。如果不是伊站在前面，他们早就蜂拥而上。
神秘莫测的伊大人，凭空出现的神奇城堡！都在表述奥秘的大门正缓缓向他们敞开。
索恩抿了抿嘴唇，这就是他所渴望的，不可触及的高度，总有一天都将属于他。
大陆遥远的另一边地面上，房子都是这样的吗？真美真高啊！米桠直勾勾地盯着城堡，她无法用准确的言语来形容心中的感触。
米特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在她旁边，向来只看着她的眼睛此时崇拜地望着伊。
若是有一天，所有人跪到她的脚边，那会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好美啊！”
众人惊叹，怎么会有如此美好的事物呢！
“这是......伊的家族吗？”布莱猜测。
移动城堡这需要多强大的魔法，或者魔法阵？
在古书中曾记载过移动建筑物的魔法阵，但是阵法已经遗失很久很久。
难道伊的家族有着古老的隐密魔法，若是这样，不可能一点名声也不显！
在众人情不自禁的惊呼中，伊向着人群走来，地上随处可见的血肉，让她微皱了下眉头。
野兽们低下头颅，发出低低的鼻音。
无人能看到，数不清的绿线跟随在伊身后，如同一件长长的绿色纱带，柔软而又梦幻。
布莱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又悲伤地问伊：“这也在你计划内吗？”
由于武器的限制，战斗中立刻死亡的人其实不多。不过，他们也只是残喘着，只留有一丝气息，接近死亡。再耽搁下去，这些人很快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显然不是。”伊看向布莱，他念咒后细细柔柔的魔力缓减地上的人的痛苦。
水木系魔法师的修复能力，比想象中要好，但是布莱无法救下所有人。
布莱脸色发白，“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原始战斗，我承认真是吓到了，至少魔法力量不会如此血腥。”
伊无视恍然不安的人，对布莱说：“既然已经达成来盛旷野的目的，你可以选择回去。”
“如果你在玛萨那里定了物品，那么肯定还需要我留在这里。”布莱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我还想去密西西比海，一路欣赏大海的景色。”
如果有机会，他想看看废墟之地，或许能遇到天空之城派出的船只。
说完他看了眼手上的魔法戒指，虽然不知道原因，最近几天在树上他一直在思考一件事，为什么伊会带他来盛旷野，事实上他什么忙也没有帮上。
除了最开始把魔法戒指里的树苗移出来。
他又看了眼伊光洁的手指，魔法师常备的魔法戒指，伊却没有。
即便是再穷的魔法师，也会为自己筹备两样东西——魔法棒和普通魔法戒指。
“劫后重生后还发生自相残杀事件，我不得不说死亡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伊冷冷地说：“那批物资，也没有必要。”
哀嚎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伊大人，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们。”
越来越多人痛苦地嚎叫，疼痛让他们的理智所剩无几。
“为什么要救你们？”伊冷冷地注视着前方。
“你帮我们逃离地震，让大自然的力量回归，为什么不再帮帮我们。”
“喔，你说的这些不过是我做事情时顺手所为。”伊说：“接下来的出海、回归大陆，是你们自己的事。”
沉默被无限扩大。
有人低下头隐藏着怨恨的眼神，有人不敢再说一言，也有人捧着脸无声地哭泣。
布莱站在一边，他以为这是伊对盛旷野的试炼和考验。
城堡还在天上，是那么真实，默林鼓起勇气，“但是你出手救下我们，是因为我们一定对你有用，又或许，是其他原因。”
伊望向默林点头，“没错。”
像是受到鼓励，默林说：“您愿意回到这里，或许是还有事情没有完成，又或许是其他原因，但肯定与我们有关。”
“也没错。”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想跟随你，以我的灵魂发誓。”默林满脸希翼。
“我对你们的灵魂没有任何兴趣。”伊忽然顿住，耳边是生命树的声音。
【灵魂啊，我对此很感兴趣。】
伊凝思，她听着人发出来的嘈杂声，有些不耐烦。
哭泣声、忏悔声此起彼伏。
“大人，求你救救我。”
“我们错了，求你宽恕我们。”
“大人，请求你们饶恕我们的罪。”艾斯趴在地上，“不是我们推卸责任，盛旷野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生人族大规模相残的事件。之前芦圩部族想抢我们的地盘，也只是要杀我一个人。”
“是的，大人，这次事情发生的太奇怪了，我们不会发起无意义的战乱。”
“冷静下来想想，好像有人从中挑起。”
伊颔首，“听起来确实有点道理，不过，毫无凝聚力的沙子是无法建好房子。而我，不会一直都在这里。”
伊能救他们，受伤的人脑海中只有这个想法，就如同她曾经在原居住地所实施的魔法，治愈了那些本来将死之人。
空中城堡发出万丈光芒。
绿色的碎光洒向人类，所有人的伤口开始慢慢地愈合。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阴霾的气氛随着治愈消失。
人族欢呼，高声赞美伊。
城堡空间内银线兴奋地飘荡，这就是信仰力量。
城堡逐渐淡去，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众人望着天空，久久不能回神。
唯有伊一个人，格格不入，她在寻找这场战乱的真正t起因。
她清晰地看到空气中淡薄的黑色，随着碎光的无限制洒下，黑色的阴影消失不见了。
整个盛旷野还存在邪恶力量在筹划预谋着崛起。
伊环顾，她的视线落在艾斯身上。她向前走去，黑色斗篷的摆尾染红了血，垂眸看着底部湿润的斗篷，又糟蹋了一件。
当她走到艾斯面前，艾斯连忙弯下腰，“大人，您找我？”
“艾斯，它交给我来保管。” 细绳断裂，枯木飞到伊的手中。
艾斯一愣，虽然舍不得，但他还是说：“这原本就是佩蒂莫里家族的，是应该归还给您。”
“关于这节枯木，你了解多少？”
“它是由佩蒂莫里家族分给每一个拥护家族的认可象征，据祖辈们传下来，全盛时期，它拥有的力量绝对不小于一位魔导师。”
“每一个拥护家族？很多？”
“是啊，大人，您想一千七百多年前，被赶入盛旷野的人可达到千万。”
这就意味着，枯木会有很多，伊继续问：“原来是什么样子？”
“我也不知道，被赶入盛旷野后，很长时间流失了许多文化和传承。”艾斯回忆着，“我的爷爷在很小的时候，曾祖父就死了，代代口传也就断掉，所以我也只是通过一些零碎的壁画和少量书籍上获得。”
人类面对恶劣的环境，遭遇死亡灾害，很多东西都会被率先舍弃。
伊若有所思，她把枯木上的绳子缠绕在手腕上，感受不到它的力量。
布莱走到伊身边提醒她，“伊，盛旷野需要一位大智慧者能统管一切，否则今日发生的事，仍然会发生。”
伊看向众人，“这件事不需要和我商量。”
人群骚动。面面相觑。
伯里部族的索恩站出来，“大人，可以自荐吗？”
他带动了众人的勇气，各部族家族陆续有人站了起来。
艾斯也站了起来。
“这件事不需要和我商量。”伊再次重复，她的身影闪现，来到大树下，远远地望着。
“可以建立联盟。”布莱叹了口气，他真得无法看清伊，她明明做了这么多，却什么也不要，那她到底要什么？
“联盟内再选一位出来，遇到问题商量决定不下来的时候，所以至少是奇数。另外，无论是什么原因，引起战乱者没有资格。”
鸦雀无声，在场的部族，都是参与打斗，无论是反抗还是引起战乱。
“这不公平。”
索恩冷笑了一声，“公平？那些死的人，又去找谁说不公平。”
愤懑的情绪，被强制地压下来。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盛旷野这场选举长达两个小时，才堪堪结束，后续问题一堆还没有谈好。
新选举出来的九位联盟者，一起来到大树前。
他们向伊弯腰恭敬地说：“伊大人，我们九位将负责盛旷野人族各项事宜。”
伊没有说话。
这下连艾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害怕伊因为这场乱斗生气离开。
默林看了一圈，见布莱向他暗示，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趁机提出难题，“大人，我们出海，是需要船只，可是我们不会造船啊。”
盛旷野知道船的人，也只有各族领头人。
“船是什么？”
“船，它能帮助我们在水里行走，去很远的地方。”
索恩说：“或许，我们可以学习造船。”
布莱说：“十二万人，需要多少船，以你们目前的情况，十年内都不可能完成。”
魔法协会设立在毛托港，布莱当然见过船。他相信，盛旷野的人现在有勇气离开这片土地，一旦出海，在海上，一定会有非常多的人恐惧。
十二万人到底需要多少船只？即便是一个国家都不敢这么做。
“十年！”
“十年？我们等不了这么久。”
“这里虽是未开发区，但没有另一片区适合人长期居住。”
“伊，你采购的东西怎么样了？”布莱见伊一直沉默不语，有些担心，这些伊回来后，有些不一样。
大家再次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她。
“才几天，你以为东西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伊回过神，一号的精神力有些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