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手吻

谢拂刚来, 却又走了。

他那身飘然的白衣，在昏暗的牢中似泠泠之雪。

他体内的魔气比先前严重了些，若有若无的, 随时隐约可见。

再不及时摆脱心魔。

有可能压制不住，即将被反噬。

长楹捏着糕点，碎屑掉落在裙摆上。

弯了弯唇，最终收回了视线。

漾月不解：“姑娘, 你为何要故意这样说？”

长楹：“没有啊, 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

“我知道你本意是好心，但我跟神尊之间，没有什么可能性。”

以一个个谎言开始。

再以有所图谋结束。

谢拂此刻应当恨极了她。

漾月不知晓里边的曲折，也听不懂她话的意思。

见他们二人谁也不肯低头。

她迟疑了下。

小声地问：“那姑娘，你想逃出去吗？”

“虽然希望不小，但我会努力说服照风她们, 一起帮我们的。”

长楹挑眉。

漾月神色微急。

努力劝说道：“真的姑娘, 自那日江绩雪在祭坛燃烧魔气后, 魔渊的封印已经松动了。”

“如今神界还加重了守卫, 遣调了很多人驻守，忌惮魔族破封印而出。”

“他们一定，首先不会放过你的。”

对方示意她看：“你出梦前, 托付给我的这只腓腓, 也开始愈发有入魔的征兆了。”

对方竖瞳中，果然魔气横生。

先前长楹和谢拂，轮流渡给它的修为, 已经快失效了。

器灵也跟着道：“时间不多了, 红月之日属不多的异象，不能再等很久了。”

到底如何选择。

应该趁早做决定。

长楹擡眸, 看着努力说要把她，从牢中救出去的漾月，轻轻弯唇。

“当普通小仙子的感觉，是不是很好？”

对方不用像当蝶魔时那样。

漾月一脸茫然。

自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她腰间系了一个小猪面具，那是从梦境的花灯节中带出来的。

像是护若珍宝。

长楹想起扶城冷漠的态度，轻叹口气。

“不用麻烦你了，我自有计划。”

她顿了顿：“最开始刚来上苍宫的时候。”

“是不是谢拂，把你安排到我宫殿附近的？”

漾月神色更茫然了：“姑娘，你又在说什么？”

“上苍宫所有仙子的去向，当然都是神尊安排的了。”

“想来都是巧合，我一见姑娘，就像是从前在哪见过。”

长楹轻眨眼：“是啊，很巧。”

“梦境里，你也一直陪在我身边。”

“现在你又来大牢里看我。”

长楹微微揶揄的语气，“可能你以为是自己聪明，买通了这里的守卫吧。”

漾月：“难道不是吗？”

长楹没有下判断：“下回不要这么冒险了，以后一定要当个，平平安安快乐的小仙子。”

“快点回去吧，不然会被发现的。”

漾月带着一头雾水离开。

器灵也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也没听懂？”

“你的意思是，一直有人故意把漾月，送到你身边来？”

“是谢拂？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长楹继续咬着糕点。

依旧是没心没肺的模样：“嗯，有一个猜测罢了，只是才确定了一点点。”

这个荒谬的猜测。

因羽嘉的话而起。

出梦后她观察了许多细节，发现了一些，以前忽视的细枝末节。

“我总觉得，谢拂肯定知道更多。”

器灵依旧没听懂。

“谜语人，下回不要随便卖关子了，怪讨厌的。”

栅栏边这时，传来了脚步声。

长楹思忖着，她在神界也没什么其它熟人会来看她了。

以为是去而复返的谢拂。

她眼皮也没擡一下。

懒散地开口：“神尊，今日我不是很渴。”

戏谑的话语说完，迟迟没等来回应。

“神尊没来，是我。”

长楹心道认错了人，还调戏错了对象。

可真是要遭。

擡眸四目相对后。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认出来人：“……陵玉？”

“你出关了？”

对方闭关不过几日，而神界众人被拽入梦中，却仿佛是大梦过一世。

再见已是恍若隔世。

而且对方的变化很大。

从前蓬松的绿衣裳没有了，身高也抽条长高不少。

以前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狭长了些，眉眼轮廓，不再那么柔和女相。

陵玉没再像闭关前，支吾着穿立领式的衣裳，没再遮挡分化后起伏的喉结。

他已变成了少年模样。

这些早有端倪。

在她闭关前，已经有所体现了。

长楹：“恭喜你，分化成功了。”

“既然变成了少年郎，那一定和你的心上人修成正果了吧？”

“要来块糕点吗？”

“虽然大牢里的，可能不怎么样，但这次不会把你毒得发烧了。”

长楹递过去。

但对方没有接。

四目相对间，她后知后觉发现，陵玉的眼尾有点泛红。

虽然没有很明显，但他盯着她，一眨不眨。

浅色瞳孔中皆是她的影子：“你为什么偏偏……要是魔呢。”

他已经变成俊朗的少年了。

但看到她，好像还是那朵一点就要炸的蘑菇：“祭坛那日，鲛人族死了很多守卫。”

“你为什么，非要是个魔呢？”

鲛人族世代镇守封印，他应该比任何一个神君，都要讨厌魔。

初见的时候，长楹从他嘴里套消息。

对方还说，要拳打她这个大魔头。

长楹把糕点收了回来，索性自己吃了。

“看来，你不是来叙旧，也是来找我麻烦的啊。”

她可不想背下祭坛那口大锅。

正要把江绩雪的图谋，一五一十地告知对方。

却见陵玉注视着她。

他浅色瞳孔中的光泽莫名，初为少年，还不习惯低沉的嗓音。

话语隐约有点委屈。

带点哑地道：“你怎么能这样呢？”

“我明明和你说好了。”

“等出了关，就把秘密告诉你的，可你现在是魔了啊。”

对方颠来倒去的几句话。

长楹咬了一口糕点，又咬了第二口。

被他用那双眼眸，带点受伤地控诉，火光电石间。

她突然反应过来。

他口中的秘密并不是要分化本身，而是别的什么。

那天闭关前，对方扒拉着她给的花环。

听她说要为了神心锁，去攻略谢拂。

神色微怒又怨念。

跟现在一模一样。

器灵表示又吃到瓜了。

“事情是一件都没了结，桃花债是又添一桩啊。”

陵玉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既然你是魔。”

“你先前向我打听的那些，对神尊的图谋。我不会告诉他，也不会再帮你更多。”

“好自为之吧。”

对方的情报能力明显不行啊。

她已经成功得手，还把谢拂捅完一刀了。

而他还在阿巴阿巴。

长楹目光轻轻一转，看向他背在身后的手：“那是个什么，炉子吗？”

“不会是你拿来，要送给我的吧？”

陵玉立即反驳：“才没有！”

他顿了顿，把红泥炉隔着栅栏抛进来，生硬着道：“大牢中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