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井(二更)
和其它两行人, 慢慢晃进城门不同,白衣青年的目的和规划很明确。
直奔去往了忘忧洲岛主的宫殿。
在山清水秀的山峰处,同样与世隔绝一般。
长楹捏着追踪符, 好不容易才跟上t他。
对方落在殿后的一处枯井处。
井的边缘高悬着许多跟铁索,生着锈断了好几处,像是一处废弃的地方。
长楹隔着面纱开口:“直接来人家后院,不太好吧?”
白衣青年淡淡道:“就是这里了, 那些失踪的凡人或是精怪, 魂魄都被禁锢在这里。”
长楹弯了弯唇,也没顺着他的话语,问他怎么能感应到这些。
有些话题就像禁忌,合该被心照不宣地揭过。
器灵好奇:“现实中,真的会像话本子里那样,戴着面具面对面, 都认不出彼此的吗?”
长楹用意念回:“不会。”
那要么是刻意的设定, 要么纯粹是不想相认。
就像谢拂说过她化成灰也能认出来, 她一样。
对方的面容、身形和声线都刻意改变, 但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漫天中好像有什么东西飘过。
有点像绵软的柳絮,也有点像什么鸟的羽毛。
长楹伸手去抓了一把。
那东西顷刻便在她指尖融化了,好像还有点像雪。
没等她开口问。
白衣青年便开口自顾自地解答:“这是忘忧草。”
“它盛开的这一天, 整个忘忧洲都如雪花降临。恰好和乞巧节赶上, 青年男女都会一同上街相约过节。”
所以一路上过来,岛主的宫殿除了守卫,没有什么人。
长楹:“所以, 你们正好挑了这个时刻来?”更方便调查一二。
白衣青年隔着面具, 薄唇微启:“不全是。”
刹那间,仿佛视线从她身上经过:“也想来过一回, 这里的乞巧节。”
长楹哦了声:“看不出来,这位神君你还有对象啊。”
话题直接聊死了。
气氛陷入安静和死寂中。
她蹲在井边,研究上面的锁链,还随手扔了块石子下去,查看底下的深度。
回音刚不紧不慢地传上来。
近在咫尺的白衣青年,蓦地回答了刚刚的问题:“以前有对象。”
长楹挑眉看他。
隔着面纱,对方看不清她,她瞧对方也是模糊隐绰的轮廓。
只听他陌生又清冷的嗓音响起:“但她是利用我。”
“后来她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带走我。”
长楹通过石子的回音,初步能判断井下不是无底洞,只是很普通的一口井。
但对方的判断又不会出错,那些失踪的魂魄确实在底下。
她微微侧了下头,正准备顺着井边的链锁下去。
听到他的话,长楹回眸。
好像隐约从他身上嗅到了什么:“这位神君,你来此行前……喝过酒了?”
无论是凡人谢拂,还是他本尊,从前长楹没见过他沾酒。
当下靠近些,能嗅出他喝的,恐怕还不少。
风拂起她的发丝,连同的还有漫天如雪的忘忧草。
像极了梦境中雪地里见的那一幕。
长楹不由自主地想了起来。
她后退几步,最终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白衣青年应声:“喝了一点,别人给的……说这样,能忘掉很多不好的人和事。”
长楹再度哦了声。
表示理解能力很好,她听懂了:“你想忘掉,那个把你丢开的人啊?”
他的描述有些耳熟。
但重逢后没有过来,立即把她怎么样。
那四舍五入,说的应该就不是她了吧?
长楹兀自琢磨着。
这么一想,没有内耗地轻松甩锅,她高兴和幸灾乐祸了几分。
旁听的器灵:“咳。”
即使戴着斗笠和面纱,她周身的气场,也肉眼可见变轻快了。
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
白衣青年顿了顿,继续嗓音清冷地道:“不止是丢开,她还带走了我的心脏。”
“跳崖前,又反手捅了我一刀。”
好像越听越熟悉了。
这锅甩不掉了。
长楹还是顺势点了点头,礼貌地陪聊:“那她还挺渣的,是个混蛋啊。”
她语调轻快无辜。
仿佛是真的在听别人的故事,为这当中的曲折讶异,为这当中的做法愤慨。
像单纯吃了口瓜。
器灵第一次见有人,自己面不改色地骂自己:“咳咳。”
白衣青年隔着漫天的忘忧草看她。
长楹蹲在井的边沿,后知后觉这个姿势有点不妥。
她又准备席地坐下来,听到他开口继续了一句。
他嗓音有点哑:“不,我才是混蛋。”
器灵:“豁,又有一个自己骂自己的啊。”
长楹擡眸瞥他一眼,骤然有些意外。
只是如今她也再没兴趣听对方细究,他为什么是混蛋。
他目前,只是个工具人的定位而已。
长楹拍拍手,示意对方:“你过来,用神力弄一下那个水镜吧,可以仔细看看井底下的景象,不要触碰到旁边的锁链。”
锁链这么大方地显露在外边,她怀疑上面应该是有机关。
只是她方才是以轻蹲的姿势,在井的边沿,下意识地准备下来时。
古老废旧的井壁外,泥泞和片片青苔,容易打滑。
长楹很快地用弯刀抵地。
这么一点高度,还不至于对她一个魔产生不测。
只是刹那间,有些人的速度却更快一些。
白衣青年手疾眼快地拉住了她,一同振响出声的,还有这些缠绕的锁链。
对方过来得太急,一时间没用上神力,只是徒手拉她。
关心则乱。
所以他误触了那些锁链。
长楹偏头看了眼,果不其然锁链出声时,周围涌出了熟悉又陌生的傀儡守卫。
对着他们眼珠空洞、又虎视眈眈。
和先前几次见到的相似,都是有心人蓄意培养的。
废弃老旧的后院,失修已久的枯井,周围傀儡水泄不通地,围绕了他们一圈。
见到这一幕,红衣姑娘缓缓出声:“不是,我刚刚不都跟你说,不要碰那些锁链了吗?”
白衣青年过来拉她。
像帮倒忙一样。
明明长楹用弯刀抵地,自己能够站稳。
对方这一插手,弯刀无法同时承受两个人的重量,齐齐向旁侧倒去。
白衣青年同她,在干燥的地上轻滚了一圈,白衣袖间皆沾上泥尘。
他轻揽着她腰间,手托在她后脑勺上。
长楹擡眸的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他微微起伏的喉间。
像欲说还休的山峦,和记忆里几次的视角一致。
再往下就不方便说了。
她听到对方态度诚恳,对刚刚招来傀儡的事,认真致歉:“抱歉,是我没注意。”
嗓音清冷,态度不像最初的冷漠和高高在上。
在地上狼狈地滚过一圈后,长楹戴的斗笠歪斜了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