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魔(二更)
所处的高塔窗口很小, 光线很暗。
和记忆里的舒适光亮不同,能依稀辨认出来大牢所在的位置。
附近紧挨着的。
赫然是三百年前的诛魔崖。
红光萦绕,阴风刺骨, 是她曾经献祭、殒身过一次的地方。
长楹无法相信卿念说的是真是假。
“眼见为实。”
她可以去亲自验证。
她方才没有轻举妄动,不代表这里真的能困住她。
长楹轻握弯刀,径直刺破高塔上狭窄的窗棱。
不过江绩雪在此处设下的禁锢,被她强行打破时, 避不可免地会受些伤。
器灵讶异:“你的手受伤了!”
长楹瞥去一眼, 她握刀的那只手虎口划破了口子,渗出一点血痕来。
不过身为魔这么点小伤,通常不是很在意:“走吧。”
身后的卿念拍了拍墙。
企图发出响声,引起她的注意力:“喂,这里还有一个人,能不能把我一起救走啊?”
长楹回眸:“要不然, 你等云谦来?”
卿念身上的傀儡术虽解开了, 但腕上还有缠神索, 限制着她的行动。
想来应当是江绩雪在神界绑她的时候, 双管齐下比较放心。
卿念:“……我不要。”
缠神索要靠神力来解,长楹确实没法再帮她。
她想了想诚恳道:“我觉得身为一个合格的神女,你应该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卿念:“……”
对方露出了然的神情:“我知道了。”
“刚刚我多嘴告诉了你那些, 现在你要去找谢拂吃回头草了, 所以不想带上我这个电灯泡。”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应该多嘴。”
长楹:“嗯,你要是非这么觉得, 那就是这样。”
“毕竟四舍五入, 你可是他的小青梅,我还是很介怀的。”
红衣姑娘往窗外一跃, 语调扬起:“我先走了,拜拜。”
器灵:“别逗她了,她又要被气死了。”
长楹拿传讯的玉筒,将对方的位置告状了云谦。
剩下的,就看他们彼此的造化了。
毕竟危难的困境,往往是再度相爱的好时机。
器灵:“所以,你和那谁,也准备这样吗?”
长楹正色想了想:“我也不清楚。”
爱是没法控制的。
她只能跟着本心走。
高塔旁便是诛魔崖,就像卿念说的那样,这里并不单是幻象。
也是实实在在的过去,她也同样参与过的三百年前。
红月高悬的场景,和记忆里的那一日一致。
长楹脚步微顿:“会不会,这里,不仅仅只是云谦的梦境?”
她以为自己和谢拂都心智坚定,可能是挨过其它几人的梦境后,才会最后入梦。
也许其实不知不觉中。
已是梦中之人了。
长楹擡眸看到。
前方的诛魔崖红光大盛,两道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能看得清脸没有躯体的,是江绩雪。
另一个看不清头颅面孔的,应当就是他那个分身。
器灵纳闷:“奇怪,他们不应该是一伙的吗,怎么会内讧呢?”
和记忆中的一样,诛魔崖雷光闪现、云卷风涌的场景。
只不过搞不懂,江绩雪在搞什么名堂。
一声巨响将崖头劈裂后,沙雾弥漫四溢。
长楹下意识拿衣袖,挡了下眼。
等放下手睁开眼后。
她听到器灵的声音,再度响起:“奇怪,姓谢的现在也来了,他来这里做什么呢?”
长楹站在墙垣之后,听到这话探出头去。
不知道方才江绩雪和他的分身做了什么,在梦境中同样引来了雷劫。
锐利刺目的天雷恰巧,将诛魔崖劈得粉碎,上面原本的石碑列阵被压成粉末。
“场面还挺激烈。”
器灵方才提到谢拂t也来了。
长楹的目光在一片狼藉和火光中,打了个转后看到他。
白衣青年自废墟般的崖头跳下,霜雪般的衣袖被风拂起。
可能是前不久的相处,对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和从容。
如今长楹突然瞧清。
三百年前那一茬后,谢拂的手自筋脉碎尽,不能再握剑。
会习惯性轻轻颤抖。
他跃下半山崖时没有支撑。
衣角沾上泥尘和血迹,全然无知无觉的模样。
他指尖攥着,拨开裂隙里的石块,像在寻找什么。
像是一时间忘了使用神力。
器灵:“呃,他不会是被拉入过去的梦魇,魔怔了,又在跳崖找你吧?”
长楹握着弯刀的手一顿。
她擡手,轻轻触碰自己的眼眶,好像又是哪种微热涩然的感觉。
不远处的谢拂,像是逐渐想起了,自己还能使用神力。
他掀起了那些崩塌碎裂的石块,望着无尽不见底的深渊,准备继续往下。
萦绕着魔气的神力,如今于他而言却没那么收放自如。
下一秒便被反噬,唇角溢出鲜血来。
谢拂抵唇轻咳几声,像并不在意自身,正打算继续翻石块。
他散在风里清冷的声音,像在喊长楹的名字。
而他上方崩裂的一方巨石,正摇摇欲坠轻晃着,像危险提醒的信号。
红衣姑娘顿了顿,最终还是没忍住。
隔着距离喊了他一声:“喂,谢拂,我在这里。”
长楹感觉。
好像不仅仅是她的眼眶会发热,心口也会涩然,像种绵长的、隔了三百年的酸涩。
凡间梦境里,她确实有过心动。
那只浮于表层,只是很浅的喜欢,还谈不上刻骨的爱。
但现在,好像又不一样。
长楹凝视着对方。
听到自己的声音缓缓响起。
“谢拂……你哪来的错觉,觉得我那么蠢,会跑到这底下去?”
她看上去,也没这么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