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结
筋脉的变化收尽眼底。
谢拂垂眸微微一怔。
他像是也没想到, 神脉还会有修复破碎的这一天。
即使速度很慢,但也一点点由暗淡破碎,重新凝聚起力量。
那些束缚在他血肉里的魔气, 原本肆虐疼痛,面对重新苏醒的神脉,逐渐占了些许的下风。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这是时隔三百年,他第一次感知到她的爱意。
不是那些促狭戏谑的调戏, 而是实实在在的爱意。
所以能让破碎的神脉复苏。
这场三百年又三百年的奔赴, 最终是双向的。
长楹见状,指了下自己的脸颊:“神尊不表达一下感谢吗?”
短短几日历经这么多事。
长楹发誓,当下只是想活跃气氛,让他纯爱地,亲一下她的脸颊就行。
随后对方误解她的意思,在黑色潭水的淤泥漩涡里, 轻揽着她的腰肢。
吻得用力而深入。
长楹:“。”
眼见t两人都要亲得拉丝了。
底下的蝶魔轻咳了声, 没忍住打断:“喂, 好歹先把这个混乱的梦境, 给解决了再卿卿我我吧。”
漾月旁边的扶城也醒了。
他苍白着脸,和谢拂如出一辙得状态不佳。
执剑缓缓坐起来,盯着她看。
蝶魔哼了声, 没给什么好脸色:“干嘛?有什么事吗?”
扶城若有所思。
冷冰板正的脸, 说着意外的话语:“他们都亲上了,我们不用亲一个吗?”
漾月:“……”
容貌姝丽的蝶魔,伸手把扇子坠的小猪面具拍他脸上:“亲你个头。”
意识到旁边, 还有人在围观。
长楹向来厚的脸皮, 也没好意思继续。
她再度去探谢拂的魂识深浅,能感应到他干涸的神脉复苏后。
重新涌上了原本那些、天生能净化魔气的神力。
但和庞杂疯狂的魔气比起来, 速度还是慢了些。
“得找到江绩雪那具分身,然后杀了他。”
“也许没有他的助长,这些魔气才会群龙无首,不会继续燃烧生长。”
方才她在蚌壳里昏迷的时候,谢拂坠入水底前,恰好同对方交战过一场。
隔着刚刚的间隙缓冲。
眼熟的黑色身形再度凝聚,出现在了对岸。
忘忧洲岛主发出了,桀桀嘶哑的笑声:“太好了,你们依然没有走。”
“那就留下来,恋恋不舍地一同埋葬在这里吧。”
长楹手里的弯刀刹那变幻,搭起弓箭向他射出锐利的箭矢,连发多下。
吞没消失,在对方翻飞的黑色大氅间。
对方受伤的同时,反倒恶劣而愉悦地道:“魔尊可要想好了,你射我的每一箭,落下的每一刀。”
“如今都会反噬在,你的情郎身上。”
长楹一顿,转眸去看。
果不其然方才伤了对方后,谢拂身上缠绕的魔气也跟着肆虐了起来。
即使白衣青年一声不吭,但她能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在轻颤。
他衣袖下的手臂,突兀地由内而外,裂出黑色的伤口和疤痕。
一道道而狰狞。
被掣肘威胁住。
长楹只能缓缓放下武器,打量对方。
黑衣人有恃无恐,晃了下手里的剑似是要对付她。
谢拂在她耳畔道:“不用管我,杀了他。”
他清冷轻柔的嗓音,宛如轻柳拂过春水。
同她十指相扣,拉满弓一道再度射出箭矢,像极了很早之前。
在山崖上,同她握着弯刀对付魔气。
长楹指尖微动,想阻止时。
却见他加注了力道,射穿了身体半实半虚的黑衣人。
对着对方的头颅一击必中。
黑衣人再度倒下,下一回重新凝聚身形,不知又会有多久。
而作为反噬,她身边的谢拂重咳出了血。
还隐约能听见,他体内的魔气,一下喧嚣着震碎了他的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试图以身躯容这梦境中的魔气,便注定了,要与黑衣人同相消亡。
谢拂像是觉得这一幕有些狼狈,擡手拭了下唇。
眉眼凝着风轻云淡的笑,似是想说他没什么事,让她不必在意。
在疯狂如杂草生长的魔气,顺势要扼住他的喉骨之时。
长楹攥住他的手腕,和他一起承担了这波魔气的反噬。
她比谢拂好上许多,最终只是浅擦了下唇角的血迹。
红衣姑娘擡眸,看向重新凝聚身形、杀不死的黑衣人。
手里的弯刀饮血后,轻振鸣声,再度对准了对方,不再有犹豫。
长楹试图用出,身上的两道强大力量,真正利落将对方斩杀。
她握着谢拂的手,也没有放开。
时刻准备着,陪他一起面对,即将到来的反噬。
弯刀即将刺破,黑衣人胸膛时。
长楹能隐约察觉,她握着谢拂的手即将感受到反噬,那种会震碎肺腑筋脉的疼痛。
即便如此。
她依然没有放开对方的手。
但预感的反噬,最终没有传来。
长楹睁开眼,看到眼前的黑衣人一体两魄。
原先的江绩雪,像是重新恢复了意识,短暂占据上风。
黑氅青年握住她的弯刀刃面,勾着红唇恹笑:“好久不见。”
长楹握着弯刀,同他僵持着。
她不由警惕看向对方。
猜测他这个笑,是何用意,有没有可能再反转着阴他们一把。
而江绩雪只是淡淡开口:“这位神尊掉落纷飞的记忆碎片,前不久,我也看到了。”
他同样看到了命运跌宕的剧本,发现了他曾以为的逆天改命。
也不过是命运安排的,盛放凡间心魔的容器而已。
他还看到了,别人神魔的爱恨纠葛故事里。
他只是一个起了妄念、不知悔改的阴险凡人怪物,在其中挑拨离间。
多么可笑。
江绩雪漫不经心:“这样的话,我倒不如,在很多年前就直接死去。”
长楹握着弯刀的手,再度微动。
看到他的头颅,咔嚓转动几下。
似是随着心绪的脆弱转变,原先那个忘忧洲岛主,眼看要重新回来。
旁边的谢拂,又重新执起了剑。
他破碎的神脉修补复苏到一半,握着剑的手不如原先平稳。
却依旧挡在了她身前。
长楹微微戏谑:“神尊如今这么脆皮了,还想着保护我啊?”
他很轻地嗯了声,一本正经地回答:“因为除了怕你受伤外。”
“还怕你,突然转变心意跟他跑了。”
她挑眉,眼底不知不觉浮上笑意。
而剑拔弩张、微带诡异的气氛间,江绩雪最终,找回了身体的主动权。
他像是很多年,没有具体的躯壳了。
第一次不是冰凉的白骨指节,而是有温度的指尖。
擡手像想触碰,近在咫尺的她。
又像是想起了初见,触碰她脸颊时,白骨险些被捏断的场景。
还是不必做多余之事了。
他最终收回,静静坦言:“分身的事,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
“想吞噬掉他,又险些被他抹杀了。”
“这里的梦境,也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可以的话,他只希望沉睡在灯里,静静等着拥有躯壳的那一天。
也想拥有一个新的开始。
眼前的两人,应当是不相信他的狡辩,依旧带着警惕。
长剑和弯刀,交错着一道对准他。
视线再往上,是他们十指相扣的手。
江绩雪像是顿了下。
半晌,还是那副阴阳怪气的语调:“这么依依不舍的,也不怕,一起殉情在这里面。”
闻言,长楹轻翻眼:“若是殉情了的话,一定先拉着你当垫背。”
就在她以为,对方会继续反抗反击,还需要一场险仗要面对的时候。
却见向来狡诈若狐的黑氅青年,突然反扣住了自己的脖颈。
他怀里能操纵梦境和魔气。
还有能助他,无数次凝聚重生的灯。
轻摇晃了下,像是被掐断了点亮的灯芯。
轰隆隆的响声而过,他原本就半透明的身形,碎得四分五裂。
化成了漫天的灰烬,纷纷扬扬。
就像那一年他在人间幻境里,说要请她看的烟花。
凡人怪物的腔调上扬:“这次,才算是真的逆天改命了。”
他杀死了身为心魔的自己。
像是向天道证实,身为脆弱的凡人,他依旧逆反着来不受安排。
长楹看到他身形消散前。
目光像是落在她身上,后面的话语是对着她所说的。
“还有,那个时候言不由衷。现在重新祝你一遍,新婚快乐。”
被对方阴阳怪气地嘲讽,新婚不快的记忆,已经很久远了。
长楹眨着眼顿住。
江绩雪杀了分身的同时,也杀了他自己。
也许只是单纯不屑死在别人手上,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皆不得而知了。
不用耗费力量解决他,自然是好事。
长楹收回了微微复杂的眸色,没再去看半空纷涌至消失的灰烬。
随着对方的自戕,梦境开始有了坍塌的征兆。
好在原本凶险的魔气没了操纵,黑色的潭水快速地褪去,转眼便干涸在眼前。
谢拂身体里已容纳的魔气,依旧没有止息。
他却弯了下淡近苍白的唇。
像是小人得志一般愉悦:“他刚刚说,祝我们新婚快乐。”
碍眼的绿蘑菇已经走了,如今这个觊觎她的凡人怪物也消失了。
终于只有他一个人了。
长楹忍住唇角的弧度,压平后平淡着道:“别笑了,那些魔气已经开始吞噬你的血肉了……”
“那边卿念也来了,她准备好封印梦境了。”
江绩雪一死,梦境中的魔气失去控制,不知接下来会如何。
不远处的卿念应当是,已经布置好了先前高塔上的阵眼。
她一袭黄衣沾着斑斑血迹,神色和初见的恬静模样,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开口完全不同。
对着后面亦步亦趋,跟着她的云谦,不耐烦道:“你跟着我做什么?滚远点。”
倾泄的魔气碎片重重落下。
云谦几尾展开的白狐尾巴,将t她挡在了身下,闷哼了声:“我不走。”
“我知道,你和谢拂留在这里,是想解决封印这些剩余的魔气。”
“不想我担心,所以赶我走。”
卿念沾血的指尖结着印。
似微微意外:“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这都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