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第150章
历朝历代, 欲成事，都先做足架势，其中架势最足、最能令人信服、最适合做借口的, 就是祥瑞。
沈岭从前经常听镇上说书先生说书，对祥瑞很是熟悉，当即一挑眉，“祥瑞上要刻什么字？是称颂陛下, 还是反着来, 称颂镇国侯？”
“都不是。”
虞欢从他怀里退开一点，仍是坐在他腿上，折身往桌上寻了张纸，就着现成的笔墨, 画下一副简易地图。
沈岭的视线从她头顶越过, 落在纸面，“这是……河，和山？”
虞欢提笔在两处地点各圈点一笔，“你带人在山南、水北各寻一处地方，石头尽量选大一点，不用刻字，但声势要大, 最好让每一个人去现场看到的人都惊讶, 都不敢置信。”
沈岭思索片刻，“那我想办法让这两块石头在地上砸出两个大坑……不, 大深坑，掉进去十个人都绰绰有余。”
见她没有反对, 接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报祥瑞？”
“冬至。”
从现在到冬至, 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做这些事了。
沈岭抓起那张纸，就着烛火点燃，丢进桌边的小香炉里，“这件事情你放心，我保证替夫人办得漂漂亮亮，也不枉夫人难得又‘利用’我一回。”
他有意无意把“利用”两个字咬得重了些。
虞欢转回身，审视着看他的眼睛，扬起一点调子，“怎么？不愿意被利用？”
沈岭托着她的力道紧了紧，“怎么会？能被夫人这么利用，是沈某的荣幸。不过……”
他刻意停顿一下。
“不过什么？”虞欢看到他加深的眸色。
沈岭还是一副谨守分寸的样子，“夫人既然已经利用完了，能不能再给个甜头？”
身体很正经，眼神很诚实，想法全部通过目光透出，
偏又默默等着，把决定权完全交由对方。
虞欢和他对视片刻，嘴角越发扬起，“你说得对，不能利用了你就什么也不管，甜头么……自然是有的。”
沈岭眼睛一亮。
她却在这时候回身，拿来刚刚他们在看的书，在沈岭眼前晃了晃。
“不过么，今日事今日毕，我记得没错的话，沈将军还有几页书要抄呢。”
说着话，那卷看上去不算厚的书就被她塞在沈岭胸前，还怕书掉了，她在起身的时候，手掌撑在书上，帮着固定一会儿。
等到完全离开了他的身体，才拍拍那本书，递给沈岭一个“好好抄书”的眼神。
之后自去梳妆台前卸去簪环。
留下沈岭默默地捧住这本书，默默地扯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默默地提笔，蘸墨，抄书。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些，虞欢摘下簪环，拣出一把牛角梳，仔细将头发梳顺。
今晚因着卓赢的事，她梳洗的时辰也晚了些，等一切收拾妥当，沈岭也差不多收拾完，正拿着烛剪，去剪灯花儿。
沈岭换过一身寝衣，剪灯花儿的时候，衣襟随着动作幅度又向外敞开一些，让本就大敞的领口又敞出一片。
他手上因着常年抓拿兵器，茧子厚，略显粗糙，身上却因不常被日晒，相对要细腻一些。
虞欢眼尖，一瞥之下看到衣襟大敞处露出的一道疤痕，虽然只露出一节指节那么长，但她知道，那条疤拉得极长，是正面迎战时被斜地里伸出的长刀劈中，留下的。
疤痕最深的地方在肋下，上方虽浅，但也显眼，即使过了这么久，后来精心抹过药，依然不曾消退。
她知道，这伤是在临川郡一役留下的，问沈岭时，他只轻描淡写表示没什么事儿，还是卢豹有一次说漏了嘴，才得知沈岭当时差点儿被人砍成半截。
心里想着这些，人已经走到沈岭近前，擡手抚向那道疤。
烛光一晃，影子映在墙上，被拉得老长。
沈岭放下烛剪，在那只手要从他身上拿开时，一把抓住，仍按在自己身前。
“夫人这是……要检查旧伤？”
虞欢感觉掌心贴合处的皮肤隐隐发烫，但不动声色，“商队带回来一种药膏，据说祛疤效果极好，回头拿来给你试试。”
沈岭闻言笑道，“那就多谢夫人了。”
他的领口因为这番动作，又敞得更开了些，如果没有衣带系着，怕是已经滑落。
虞欢扫过一眼，这自然是他的小把戏。
此刻烛火映着他的眼瞳，烛光亮，瞳色深，跃动的烛火映在瞳孔上，也像某簇跳跃的火苗。
掌心下的皮肤又升温一些。
掌下心跳也比之前更剧烈，一下一下，像要撞出来。
她动了动手指，指尖划过那片皮肤，有人的呼吸跟着重了重。
她问，“明天……休沐吗？”
“嗯。”声音带起胸腔共鸣，震着她的手掌。
她点点头，慢慢补上一句，“明日我也无事。”
这次回应她的，是沈岭架在她腿弯的手。
他把她打横抱起来，迈开步时，还不忘吹熄灯火。
室内陷入幽暗，月色透过窗棂浅浅照进来，也照着不断升腾的火。
……
万佛寺依然香客如织，虞景按着前一日的约定，提前等候在万佛寺内，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拿过一条空白的祈福带，伏在桌案边写好，拣了靠近外侧又距离地面最近的一截树枝，仔细的系上去。
他做这些的时候，另一侧有人走过来，一眼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虞景拿余光看着来人走近，他仍是不紧不慢系着祈福带，等最后全部系好，他退后一步，打量这棵系满祈福带随风摇摆的百年古树，向着来人点头示意一番。
“殿下来了。”
祈福古树这一带香客多，人声杂，无论说什么都会立刻湮没在喧嚣之中。
虞欢看一眼祈福古树，又看一眼虞景，“许的什么心愿？”
虞景递出一个“保密”的眼神，“殿下知道的，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还信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