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158章
腊月廿二, 诸事皆宜。
早朝时候还稍有些阴的天,等早朝一过,日头穿透云层, 不多时浮云散去,太阳完整的露出来,立刻就变成了晴好的天。
群臣从殿前广场走出去,因着是今年的最后一次早朝, 来上朝的臣子比往日要多一些, 这会儿结伴走着,互相随意闲聊着,说些即将而来的元日休沐要如何过的话。
虞景走在众人之中,忽听身后有人快步走来, 等那人走近了, 见是周护,状似看了看天色,开口说道,“都安排妥了?”
“情况有变,”周护压低声音,“方才我看到田公公又出来了,他把镇国侯请去了御书房, 看着像是陛下找他单独叙话, 我们是不是……今日先不动手?静观其变?”
虞景步子一顿。
皇帝自来了长安开始,就从来没在除上朝以外的时候关心过朝政, 这时候突然叫走温长亦,能有什么事?
“刺温”的计划已经安排下去, 无论如何都不能叫停,虞景神色如常, 说道,“不,一切照旧。”
周护有心想阻拦,“可是现在皇帝也在御书房,我们这样不就担了造反弑君的罪名?”
还有句话他没有说出口,这次带人行动的有他的小儿子周伦,他担心一个处理不好,他们周家就从从龙之功沦为造反的阶下囚了。
然而虞景却道,“那不正说明,陛下有危险,需要我们救驾?”
寒冬腊月,周护却擡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
虞景偏头看他一眼,“尚书令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
周护想到那张刺温帛书上排在前列的自己的名字,咬咬牙,“殿下说得是,温贼狼子野心,竟有挟持陛下之嫌,为护驾,我等关心则乱,只能出此下策。”
“正是如此。”
虞景说着,走出殿前广场,但并未再向前走出宫门,而是转道进了左延明门,来到门下省衙署。
他本就兼着门下侍中的职,虽说平日里甚少来此,衙署里的人看到他也并未露出新奇的表情,只行过一礼,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虞景在其中闲庭信步般走了一段路,回头见周护还跟在他身边,眉头略微皱了皱,待到走进第二道门,见四周空无一人,才道,“尚书令还不过去吗?”
周护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安排在身,连忙告辞离去。
“回来。”虞景忽然又叫住他。
周护立即折身回来,“殿下还有何吩咐?”
虞景取出一枚腰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忘了腰牌。”
皇城之外的府兵自然不能随意进入宫城,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本事能大到直接将这些人不声不响的带进宫里去。
虞景的那块腰牌来自屯营卫所,那里面虽说都是禁军,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同一天当值,府兵顶替上这些休沐禁军的位置,凭着腰牌,便可自行出入禁苑。
至于腰牌……
他有些感慨。
腰牌是重要物品,不好随意带出,但如果从宫里带出个染了病亡故的宫人,却是易如反掌。
这个人选其实并不难选,但是他盯上了沈岭……的父亲。
那真是个豪爽又有趣的老丈,为了儿子的“差事”,他也愿意豁出命去。
虞景还记得前两日那老丈来找他的架势,明明怕的要命,却还装的毫不在意,只说“没想到小景兄弟竟是大名鼎鼎的浔阳王,幸会幸会。”也不知道幸会个什么劲。
然后他将安排说与那老丈听,那老丈直接就点了头,“只要事情能办成,我这条老命要或不要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有个要求,开膛破肚之前,能不能让我再喝两斤好酒?”
酒是在宫里喝的,那老丈进宫以后还在感慨,“想不到我这辈子还能有进皇宫的一天,值了!”
然后……
自是喝了酒,心甘情愿赴死,再由专人将其开膛破肚,塞入腰牌,裹紧伤口,换上宫人衣物。
对外声称一个粗使宫人得急病死了,要拉出去埋了。
宫门守卫连查都没查,只瞥一眼被草席裹着的尸体,满是嫌弃的放行。
刚晴不久的天又开始发阴,虞景擡头看着天色,算算时辰,那些府兵也快露出端倪了。
……
御书房内,虞轩歪靠着龙榻,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无力的一摆手,“都坐。”
田芳搬来两把椅子,就放在距离龙榻不远的空地上。
虞欢依言坐下,看着榻上的虞轩,眼中不免带起担忧。
总觉得,距离上次见面,她父皇一下子苍老许多,也更病弱几分。
虞轩咳嗽了一阵,先看了一眼虞欢,而后目光落在温长亦身上,“使臣进京,听闻镇国侯一直亲自带领鸿胪寺众臣接见各国来使,实在辛苦。”
温长亦立即回道,“为陛下分忧,臣不辛苦。”
虞欢在旁边听着君臣二人一问一答,一瞬间仿佛梦回少时的洛阳。
因着父皇的宠爱,她在宫中各处百无禁忌,是御书房里的常客,父皇召见臣子议事时,她就坐在旁边,听着当时难懂的国事,也因着那时候的耳濡目染,她在后来协助父皇理事时,也算得心应手。
但……
今日她本来的目的是将温长亦困在御书房,等外面拼杀起来时,再将他引入谋反局中,坐实他谋朝篡位弑君的罪名。
现在她父皇当真现身此处,得想个法子让父皇尽快结束这场谈话,离开这里。
然而虞轩却一直拉着温长亦说话,将定都长安之后的各种事都说了个遍,明明他也是强打起精神,却拒绝了温长亦要送他回寝殿歇息的提议,之后话锋一转,提到了虞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