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165章

“……梁国送来了国书, 想与我们联姻，还有这个是梁国皇帝随国书送来的密信，请殿下过目。”

凤阳阁内, 周俭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与梁国皇帝亲笔写下的国书一起递给云青。

云青接过东西，放到书案上，而后将一旁准备好的椅子搬过来, 给周俭坐。

周俭坐在椅子上, 看着书案后面仔细翻阅国书与密信的虞欢，等待她对此作出判断，再下达到各处。

尽管这样的情形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但周俭心中还是有些感慨。

从长安来到洛阳以后, 她以为自己这个先帝妃嫔的归宿也许还是在宫里, 她或许会有一件事做，比如在皇家寺院里出家，每日诵经祈福插香洒扫，等到节庆典礼时，跟随众人出来露个脸，一年复一年，日子也就这样过下去了。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 这位琅琊公主信守的承诺, 竟是这样……

她如今是门下省录事，平日里负责整理文书, 传递奏疏，朝中大小事务她都了如指掌, 就连她父亲都要看她的意思行事，和她探讨这位琅琊公主的喜好。

心里感慨着, 又见虞欢似乎看得差不多了，接着便道，“如今宗室凋零，似乎只有南阳公主一位合适人选，外朝那些人如今都在议论联姻人选，而且已经达成共识，一力推南阳公主出面。至于他们自己也没闲着，仗着国书内容不曾公开，私下已经将家中适婚儿女都定了亲，竭力避免联姻人选落到自己家中。”

虞欢揉着额角，“他们动作还真是快。”

“还有一派人倒是不提南阳公主……”周俭说到这里，有些犹豫。

虞欢擡头往她那边看，“又把主意打到我这儿了？”

周俭点了点头，这时候神色间就带出气愤，“殿下有先帝遗命在身，有监国之职，他们竟还阳奉阴违，真是岂有此理。”

从虞欢回京、宣读遗诏开始，不少人就颇有微词，而且他们大多数人都已经不是虞轩那一朝的臣子，即使忠君，忠的也是虞娑罗。

那时候虞晃刚被除去，南边又有梁国犯边，为免再次引起一场新动乱，她只能表面上支持虞娑罗，再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不过这些在那些臣子看来，也是牝鸡司晨，大逆不道，三年来不少人仍在卯着劲想要将她从朝堂上踢走，如今听闻梁国联姻，欲求娶公主，自然巴不得那个被娶走的公主就是她。

想到这些，虞欢笑了笑，“好了，你也不必替我生气了，梁国皇帝的联姻要求，我们未必只能答应，别忘了，他们是战败国，哪还有向我们提要求的资格，他若真想联姻，想展现诚意，为何不从梁国送一位过来？”

“时辰不早了，你还要出宫去，这个时间周仪应该会来见你一面，你们姐妹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去说说话吧。”

周俭见状，起身告辞。

她走后，虞欢将那封密信烧掉，问云青，“颍家还没有回信？”

云青摇摇头，“我们的人一直在颍家附近，颍述明面上称病不出，实则暗中进宫过几次，在福宁殿待上一到两个时辰不等，对于殿下差人送去的信，他始终避而不谈。”

虞欢垂下眸子。

颍述既然选择回避她，那就是选择了虞娑罗。

不过也是，当初的颍冲敢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在虞晃的眼皮子底下支持虞娑罗，如今没有了虞晃，颍家专心辅佐皇帝，也没什么不对。

但……

既然不能为她所用，颍家对她来说，就是威胁了，这颗钉子，要拔掉。

……

沈岭率军回城那天，春日午后慵懒，将刚刚经历过三年战场厮杀的铁骑也添上一些柔和。

虞娑罗亲自主持接风宴，犒赏三军，同时在接风洗尘宴上宣告宫中将有储君的好消息。

受制于人多日的皇帝，在这一刻才算是彻底焕发新光彩，坐在他身旁的皇后张拂也淡去几分从前的沉寂气息，因为孕育了新生命，脸上开始增添出迎接新开始的欣然。

这样的情形，总是会让人想起当初在长安的一幕。

虞欢和沈岭隔着中间的坐席，终于对视上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

宫宴散后，虞欢看到沈岭离开时刻意压着的步子，叫了云竹到身边，低声吩咐一声。

她回到凤阳阁不久，云青便来报，说沈岭在殿外等候。

隔着三年时光，时间的变化在这一刻有了具象的体现。

虞欢看着眼前的人，开口时笑容一如从前，“我新学着煮了一壶茶，来尝尝？”

沈岭喉结动了动，在冲口而出的“好”字之前，先喊了一声，“……殿下。”

茶炉上烧着炭火，虞欢往茶釜里添上水，一样一样往里面添茶末佐料。

她做着这些的时候，沈岭也慢慢踱到她身侧，在一旁准备好的茵席上坐好。

他身上还穿着甲胄，坐下的时候，甲胄硌着茵席，稍稍限制住他的行动，他也没管，只静静坐在一旁，看她煮茶。

宫中衣物用料自是极好的，广袖拂动起来就像一片烟蓝色的云雾，上面又有银线并小小珍珠一起绣成的云纹，经烛光一晃，闪着细润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