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脖子上的力道随着她的话越来越紧,知觉越发稀薄,王希蕴控制着自己不叫乱了仪态,但当死亡的阴影笼罩过来时,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挣扎着叫出声,有没有扭曲着表情痛哭流涕。
看来自己是真的要死了,没料到齐弈年竟是这样一个为达目的连命都不要的疯子。
唯一让她觉得可惜的是,自己没有真的留下一幅画像给时遇,让他在自己不中用后顺势把齐弈年也带走。
齐弈年也在一直盯着王希蕴,看她会不会在濒死没有余力在演戏的时候暴露出来关于那威胁最真实的反应。
但他失望了,王希蕴面皮已经从苍白转为涨红,一道道青筋布满了她的额头,不断上翻着白眼,很快,最多不过三到五息,这个脆弱的女人就会像黛妃一样死在他的手下。
但她还是那副神态,高傲,自得,目下无尘,她是真的不怕死。
王希蕴隐约听见齐弈年哼了一声,而后脖间力道一松,她腿脚一软瘫倒在地。
空气再度涌入肺部,王希蕴捂着脖子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划喇咽喉的刺痛感让她眼角溢出泪水,她却高兴得快哭出来了。
齐弈年信了,哈哈哈,这蠢货他信了。
他这次不敢杀她,以后也不会再敢了。
过了许久,眼前的黑雾终于散去,王希蕴随意地抹了一把满脸的泪,扶着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不想做处在低处的那个人。
虽然这样站起来依旧得擡头才能和齐弈年对话。
要是她能再吃的高一些就好了。
想远了,王希蕴撤回神思,看向齐弈年的眼神里再没了戒备,只有大获全胜的痛快:“齐大人,既然不打算再对我动手,那不妨让我好好猜猜彭画师为什么会被山匪所杀。”
她自然是没指望齐弈年会将前因始末全部告诉她,但好在她还有个脑子,根据齐弈年先前告诉她的那些也能想明白一些事。
“山匪为什么会来?”这样说话有些费力,她随意地倚在脏兮兮的墙上,侧目看着面色低沉的齐弈年,一条一条数着她一开始不解的问题,“又为什么要杀害彭画师?他的尸体又为什么会被你和崔故放在这里?”
她的声音现下难听得要死,她自己听着都觉得刺耳,可她只是昂了昂头,让自己通气更顺畅些:“我一开始真的想不明白这些问题。但后来我发现,其实没那么复杂,只是我一开始胆子太小,不敢猜而已。”
齐弈年听见这话差点笑出来,她胆子小?他背在身后的手蜷了蜷,有些后悔方才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她,而由得她现在如此目中无人。
但王希蕴想的对,齐弈年第一次不敢杀她,后面就更不敢了。
王希蕴一边与齐弈年对峙着,一边估摸着时间,以她对时遇的了解,只要醒来得知她来了刺史府,必然会直接找上门来,而步濯现在还没进来,必然是被齐弈年带来的人拦住了,只要,只要能拖到时遇醒来,她的性命就彻底无忧了。
故而她没有再用嚣张的模样激怒齐弈年,这种行径方才做做让自己痛快痛快就可以了,要真把他弄得怒火冲冠没了理智于她不利。
她慢下了语调,佯装说话费力的样子拖着时间:“山匪敢孤身一人前来淮州,还没被守门的兵卫发觉不对这本身就很古怪,要么这淮州的兵卫都是不中用的草包,要么,便是由城里人主动放进来的……”
“让我猜猜,放他进来的人会是谁呢?长史?司马?还是文书?都不可能,只有了不得的崔大人。”
王希蕴笑了笑,目光落向地面上森然的白骨:“官匪勾结,盛世年间竟还有这种事,别说我了,彭画师也没料到吧?”
“只是我不明白,彭画师自己都可能不知道他碰见的是匪徒,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虽然这么问,但王希蕴想多半是那种“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掌权之道,她盯着齐弈年,她暂时没词了,让齐弈年的沉默来拖些时间也是好的。
可齐弈年只是无言了片刻,便倏而擡起头来对上她的眼:“这次是你?”
“什么?”王希蕴一愣,下意识道。
齐弈年面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失态愤怒,他冷静地看着王希蕴:“许清被揭发时,时遇在牢里拖住我,好让你们改了陛下的旨意将她发配房陵,保住了她一条命。”
“现在你也在拖着我的时间,你在等什么?等时遇来救你吗?”齐弈年眯眼朝她走近。
王希蕴倚在墙上退无可退,外面还是没有时遇来的动静,她倒是没料到齐弈年会这样快地看透她。
其实他也没有那么蠢。
齐弈年停在她一步前,垂着眼看她:“我劝你别费这种心思,步濯进不来,时遇当然也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