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围猎

萧麒与晏渠山成亲前夕, 市井间忽然传出晏渠山与四皇子情深意笃的传言，这传言来势汹汹，没一会便闹得人尽皆知。

晏渠山曾暗中叫人探查过, 萧麒也一样, 只是二人皆无所获……直到有一天, 已接了赐婚圣旨，可尚在晏府内的晏渠山却收到一封密报。

“不必再查了。”那四方小纸边上, 盖着个印章……晏渠山看完便将其烧了。

是建德帝传出去的, 晏渠山自那会就知道了——萧礼要他做自己的心腹。

裹了一身脂粉气是晏渠山记恨萧麒, 但是成亲那日姗姗来迟——再如何, 晏渠山都是没有那样的胆子的，他敢这样有恃无恐……是因为这一切，是皇上的授意。

皇帝要让世人明白地知道晏渠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这样的好处, 今日便全然显现了——谁也不敢保证他是武党的人。

可今日上朝晏渠山的谏言，又确确实实说在了武党等人的心坎上，他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暂时保住上官睿的兵权——

武党本因他成亲当日的种种对晏渠山颇有微词，可他今日之举，却叫众人待他宽心不少。

上官睿的兵权到底能不能一直握在手心里——晏渠山心里清楚，朝臣们再吵都没有，这只看皇帝的心思。

至于晏渠山——谁也拿不准他的心到底站在哪一方。

萧麒先一步上了马车, 等了片刻，他的耳朵微微一动。车帘被掀起，是晏渠山坐了进来。

车轱辘在地上滚着, 偶尔擦过某个小石子，车厢轻微地晃一晃, 像一汪摇忽不定的水洼，指尖一拂就激起一汪涟漪。

回程的路上，晏渠山沉缓的目光却极少地落在萧麒身上，反倒是萧麒，污黑而澄澈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晏渠山。

晏渠山摩挲了下放在膝上的笏板，扬起脸朝着萧麒和煦地笑了笑，“王爷为何这样看着我？”

萧麒看着他浅淡的宛如蒙着雾气的眼睛，忽然一阵恍惚——王爷，这个称谓还真是陌生。

他略一出神，而晏渠山说完也停了停，似与他想到一块了，晏渠山淡淡地笑了笑，“如今是王爷了。”

萧麒有些戒备的往后一靠，与他拉开距离，他抿了抿下唇，凤眼微扬，眸色犀利如箭矢，“你今天……”

“为何替舅舅说话。”

晏渠山半垂着头，一只手圈着手腕，摩挲着自己的腕骨，他挑了挑唇，“王爷果真不明白？”

“臣以为自己做得够明显了。”

车厢中有片刻的沉默，二人只能听得车轱辘擦过细碎石子的声响，萧麒敛下眼皮，过了许久后才对他道：“本王不明白。”

车厢又晃了晃，而后趋于平静，萧麒轻咳一声，用笏板挑开珠帘，下了马车，临出帘前，他却驻足不前。

萧麒说：“晏渠山，本王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总是要人猜，从前在宫里我已猜够了，如今我既已知人心难测，索性就不再想了，但……若你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本王绝不会叫你好过。”

晏渠山擡眸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灵魂像是被这句话戳出一个坑。等萧麒半个身子都跨出去了，又听得车厢里的那个人忽而开口：“臣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王爷。”

萧麒听着这话，神色不明地拢了拢眉心，却一言未发。

等萧麒走远了，晏渠山才下了马车，他凝望着远方那道纤薄的背影，浅淡的瞳仁像是被蒙了一层浓雾，看也看不清明。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踏入那两扇朱门。

***

这些年来，建德帝的龙体虽说愈发孱弱，但还是坚持每年与王公将相们一起前往西山狩猎。

狩猎拔得头筹者并非不比当上状元风光，再者大梁崇尚文武兼修，若是能在狩猎中夺得帝王青眼，也就不愁日后不能在朝中步步高升了。

西山在京郊，路虽不算远，却也得花费大半日的功夫，因而卯初天还灰蒙之时，萧麒便已换好衣裳准备上路了。

——晏渠山自与他一道去，他今日也换上一身玄色骑装，墨色长发被高高竖起，再者束腰显得他肩宽腰窄，丁点不似寻常文人般瘦弱，纵使站在暗处，却依然扎眼。

萧麒叫张管事备了马，而后轻轻咳嗽一声，便见晏渠山转过头来，萧麒淡然地同他道：“上路罢。”

只因是去围猎，所以萧麒并没有乘坐马车，只是骑了马，又带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府兵一路随行着。他们几个男人，脚程快，一路上又少有停歇，倒比原先估摸的时辰早了不少。

第一日，他们在扎好的营帐内将就歇息了一晚，京郊夜凉，萧麒又畏寒，偏生这帐内又无法烧炭取暖，很叫萧麒烦心。

一个晚上，他在帐中辗转反侧，不知从睡梦中惊醒多少次，那猛烈的咳嗽声引得方海忧心道，“王爷咳得这样厉害，是否要奴才请太医来看一看？”

萧麒哑声道：“不必请太医，只是冷而已……你去多找几根蜡烛过来，多燃些概也能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