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摩卡仔细观察着菜场的情况，虽然人流量比不上他此前巡逻的地方，但在地府，真可以说是人潮聚集之处了。
大黑也和摩卡一样，认真观察着四周。
其他几只狗狗则一直兴奋地摇着尾巴，除了那只断尾的柯基。
符椒踩着小碎步走在摩卡身侧，发现对方还会注意和自己保持距离，避免踩到自己。
毕竟他还没有人家半条腿高，摩卡走一步的功夫，自己就要赶好多步。
柯基本以为自己才是那个走得最慢的，现在多了一个符椒，自己的腿也不显得那么短了。
他还特意凑到符椒身边，并排一起走。
符椒睨了这吐着舌头，傻乎乎的狗子一眼，继续走自己的路。
“摊主，你们从哪里搞来的狗狗啊，看上去好威风！”
“能不能摸一摸？”
“看上去好凶，不会咬人吧？快走快走。”
李承干走在摩卡的另一侧，看着不少人将手伸过来，为摩卡挡了挡：“不摸就不会咬，摸了我就不敢保证了，建议控制一下自己的手。”
有人撇撇嘴，嘀咕着：“不让摸就不让摸呗，就算被咬了也不会疼啊。”
“对哦，我已经不是人了。”
“这就把摊主猫猫偷走！”
一旁乐呵呵看热闹的符椒爪子一顿，别太荒谬！
看着双眼放光盯着自己的亡魂，符椒默默地靠近了摩卡。
“这只是德牧？”
“应该是吧，不过也可能是昆明犬。”
“看这体格和眼神，说不准生前还是有编制的呢。”
符椒瞅了眼耳朵竖得尖尖的，机警观察着四周的摩卡一眼，心中想着，摩卡看上去和别的狗狗都不一样，肯定是工作犬没跑了。
溜达了一圈，不知何时，郑霜家小院的墙上已经蹲满了猫咪。
大部分都是听说消息后，来围观狗狗的。
其他几只狗狗看到这么多猫咪，兴奋地叫了两声。
柯基更是快乐地倒腾着小短腿，在围墙下跑来跑去。
还趴在围墙上冲着猫咪们喊道：“来玩呀！”
又啪嗒啪嗒跑回了符椒身边。
好几只猫咪马上变成了飞机耳，眼神紧张地盯着对方。
但大部分猫猫看了这傻狗一眼，就继续盯着摩卡和大黑看。
摩卡瞧了眼众狗狗，柯基呜咽了一声，安分地待在老大了身后。
大伙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出声。
符椒开口对着墙上的猫咪们介绍道：“这是狗群的老大，摩卡。”
然后回头对摩卡道：“猫咪们一般都会待在这个小院里。”
摩卡“汪呜”一声表示知道了。
墙上的猫咪也喵了两声，接着就纷纷跳了下去，换了批新猫咪上来围观。
见到这一幕，符椒头顶有些黑线，这什么观狗景点吗？
亡魂们也对着这一幕指指点点。
摩卡瞅瞅这群猫咪，对他们的行为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和不满，在原地略站了站，就对符椒道：“符椒，我走了，下次见。”
符椒点点头：“我会经常过去看你们哒，这怨气还会上身，不是一劳永逸的，如果有不舒服要及时来找我。”
“好，多谢。”摩卡神色凝重，决定立刻回去，和众狗狗说明此事。
送走了摩卡和其他几只狗狗，符椒转头看向扶苏三人：“我们也走吧，到裂谷去，早去早回。”
扶苏在回来后已经拜托了周健，请他帮忙看一看菜摊，也和柳意、刘建军几人说明了去向。
因此三人一猫说走就走，当下便匆匆离开了菜场。
菜场众人看到他们离去，也只是凑一起说了两句，便散开了。
刚离开菜场的扶苏三人不停遇到熟人，打了一路的招呼。
再赶了一段路，除了三人一猫，再没有其他亡魂在路上行走了。
见此情景，刘据顺手将地上的符椒捞了起来，抱在怀里团成一个猫球：“我们去裂谷做什么？”
他之前在巡逻，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符椒将自己之前去裂谷的事解释了一番。
刘据沉吟：“盒子？”
那只辟邪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清醒的时间就在裂谷里转悠，从没见过他拿什么盒子。
符椒点点头：“那盒子还挺好看的，上头镶着好些宝石。”
刘据也毫无头绪，但反正也在去裂谷的路上，三人对此事也不再纠结，到时候打开盒子就会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了。
符椒扒着刘据的肩膀人立而起，盯着一直若有所思的扶苏看：“扶苏，摩卡身上没有怨气，你是有什么发现吗？我看你一直在看它。”
听了符椒这话，刘据转头看了眼扶苏，随即抱着猫继续往前走，李承干好奇地探着头观察扶苏的表情。
扶苏摸了摸下巴道：“摩卡身上的功德极厚，还有那只大黑，也有不少功德。”
“什么？”李承干睁大了眼睛，一脸诧异，“一只狗有功德？”
“摩卡看上去就不是普通的狗，机警又聪明，而且极通人性。”刘据接受良好，他一脸赞赏，“况且汉时就有养狗戍边之事，他们为保卫家国出了力，有功德也正常。”
也是，大唐也有这样的情况，但李承干转念一想：“那摩卡不该早就去轮回了吗，怎么还在地府？”
这事刘据还真问过摩卡，解释道：“他来地府的时间并不久，想想扶苏所言，我估计他也快到轮回的日子了。”
原来摩卡来地府的日子挺短，在了解到自身处境后，行动力极强地将路上的狗狗收拢起来，一路找来了菜场。
“摩卡大概率是工作犬，身上有功德我不奇怪。”符椒严肃着一张猫猫脸，思考着，“不过大黑我真没想到。不过现在想一想，大黑虽然没有摩卡那样英武，但性格也非常沉稳，看来他是一只深藏不露的狗狗啊。”
刘据疑惑道：“工作犬？”
李承干回忆道：“哦，所以我听到有人说摩卡生前可能有编制，编制就是指工作？”
符椒点头：“差不多吧，就像刘据刚才说的，狗狗要帮助戍边，为国家办事，这样就是有编制的工作犬啦。而且工作犬有很多种，比如缉毒犬、防暴犬和导盲犬等等，我不太清楚摩卡具体做的是什么。但既然他有好多功德，说明他一定很敬业。”
没想到后世的狗狗还有如此多的工作内容，扶苏三人大开眼界。
用爪爪扑棱了两下耳朵，符椒继续道：“等我们回去，我就去小蓝那打听打听，他可能知道大黑是做什么的。”
“那摩卡是什么意思？”李承干问，“有什么特别的寓意吗？”
眨眨眼，符椒沉思了一会：“好像是一种咖啡？就是一种喝的，看上去乌漆嘛黑，喝起来又苦又涩，但提神效果很好。可能是摩卡的毛发是黑色的，所以叫这个名字吧。”
以前符椒见菜摊的老板喝过一次，是她的大女儿带来的，结果老板喝了一口就皱起眉头，和女儿吐槽这咖啡难喝。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老板还是喝完了，结果第二天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来卖菜。
“原来是这样。”李承干脑补了一番，但只能想到中药，“我还挺想尝尝。”
扶苏和刘据点点头，他们也觉得很新奇。
想尝试没吃过的食物，闻一闻没见过的花，来感受这千年后的新世界。
搭在刘据肩膀上的两只毛爪爪动了动，符椒瞅了瞅扶苏和李承干，感觉他们的情绪都有些波动。
李承干负着手，看着瞳孔圆圆的符椒，没忍住擡手就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符椒的耳朵往下压，眼睛也眯了起来。
摸完猫，李承干接着问道：“扶苏，除了摩卡和大黑身上的功德，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除了柳意几人身上都有功德。暂时没有别的发现。”扶苏很苦恼，“但怨气与功德并没有联系，毕竟其他人身上也有功德，还是会被怨气侵蚀。”
李承干叹了口气，但符椒并不觉得失望，这事要是那么好处理，地府众亡魂也不会几千年来都被怨气困扰了。
他朝扶苏安慰道：“没关系，说不定我们这次去裂谷，就会有发现。”
就算没有发现，区区怨气，他也还顶得住呢！
符椒挥挥爪，重新趴回了刘据怀里。
扶苏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间都感到了深深的忧虑和紧迫感。
但愿裂谷那盒子里，辟邪能留下点有用的东西。
符椒出神地看向不远处，他来地府，没有见过传闻中的忘川。但那充满了怨气的裂谷，却好像一条大河，翻腾着汹涌的黑色波浪，无情吞噬着一道道灵魂。
在沉默中，他们离裂谷越来越近，四周更是寂静，一片死气沉沉。
符椒原本打算先去裂谷拿盒子，再上来为众人净化怨气，最后带大家离开此处。
结果现在已经快到原先尹良住的房子附近了，他却完全没感受到亡魂气息。
不是吧？
耽误了两天，大家都离开了？还是……
刘据低头看了眼突然坐起来的符椒，略略思考了几秒道：“之前有亡魂在看我们，不过已经跑了。”
？
符椒反应了两秒，认真道：“赶紧的，我们也快跑！”
李承干笑了一声：“笨猫，跑什么？”
“可能会有人像上次一样来抓我。”符椒一脸严肃，都没空和李承干计较他的称谓，警惕地左右看看，一副想要跳下去开始跑路的样子。
把蠢蠢欲动的符椒抱住，刘据道：“不是要帮他们净化怨气吗，他们主动过来，也省得我们挨个去找啊。”
李承干微笑着：“就是，况且有刘据在，你怕什么。”
也是哦！这次他不可不是一只猫出来的。
符椒僵了僵，若无其事地趴回去舔了舔爪子，眼睛却在左看右看，扶苏三人也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
“砰！”
木门被狠狠拍在墙壁上，发出巨大响声。
房中众人蹦了起来，看向大门满脸不悦。
“天啦！吓死，冒冒失失…”
将门拍开的年轻男人无视抱怨，满脸喜悦地开口：“那只橘猫来了，还有三个人。”
“什么！”
“真来了啊。”
“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年轻男人信誓旦旦：“我看了好多眼！就是一只耳朵黄，一只耳朵白的猫，我绝对没看错。”
所有人都转怒为喜，角落里坐着的男人更是如释重负，垂着眼轻轻舒了一口气。
“吴小，你果然没骗我们！”
吴小刚转想擡头，不妨被一把扯住，像株小草似的被轻松拔起。
他站稳后无奈地低头，只见眼前这个娇小的女生，还踮着脚试图来拍自己的肩。
女生拍完肩，心满意足：“不好意思哦，没想到你还挺了解他们的嘛！”
吴小看着一脸诚恳的女生，忍气吞声道：“没关系。”
这个生无可恋的娃娃脸男生，正是吴小。
此前他被李承干狠狠修理了一顿后，慌不择路躲到了这里。
本想在此处暂时躲避一段时间，然后再往远离裂谷的方向走。
没想到休整的差不多，正打算离开，就目睹了一场抢房大戏。
歇斯底里的争吵，和被怨气吸干的亡魂，都倒映在他冷漠的双眼中。
哪里都是这样，离不离开又有什么分别。
于是他关上了门。
此后的一段时间里，吴小不停遇到试图抢他房子的亡魂。
原来他运气还算不错，这幢房子离裂谷有些距离，而且上一位住客的消失还没被人发现，就被他抢先住了进来。
鉴于他还算狠，因此这房子一直未曾被别人夺走。
但谁让他头顶着过错值呢，一传十，十传百的，这附近都知道这里来了个“怪人”。
吴小一想到自己头顶的过错值，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
于是来抢房子的人少了，看猴的人变多了。
当然看猴也不是主要目的。
吴小索性将符椒能净化怨气的消息，告诉了每一个花式路过他房子的人。
倒也不是心善，只是嫌烦。
没想到这些人知道了符椒的存在，竟然组团找过来让他带路。
他当然不肯，于是这事暂时搁置。
直到上次符椒被亡魂认了出来，才有了那一场围追堵截。
不过吴小并没有掺和这事，他一点也不想再碰见那三人一猫了！
就算只有符椒又如何呢？
这猫鬼精鬼精的，吴小不觉得这群亡魂能拿住他。
等会打了小的，来了老的。
现在能茍一天是一天，要是能投胎自然是好的，不行他也认了。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完全正确，那些人基本没讨上什么好。
除了有些幸运儿吃上了鱼，剩下的部分人还没来得及躲回房子里，就被怨气吸干了。
吴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娇小的女生则对年轻男人道：“薛然，他们往哪走的？我们现在过去能追上吗？”
见女生问话，沉浸在惊喜中的众人才安静下来。
薛然道：“他们往裂谷方向走的，走得不快，我们应该能赶上。”
听见“裂谷”两字，众人都有些迟疑。
但同时又有些安心，那三人竟敢往裂谷去？看来那只猫，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女生稍作思索，对吴小道：“一起去。”
吴小装聋作哑，没有回应。
女生眼珠转了转，撸了撸袖子：“好，装听不见是吧？那我们一起去跳裂谷，都别活。”
“……”吴小翻了个白眼，“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每次都来这一招。”
“你不是和他们认识么，帮个忙咯，引荐一下。不然他们以为我们是去抢猫的，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我之前是解释的不清楚吗？我和他们有仇。”吴小无奈，他指指头上，摊摊手，“我跟过去，大概只能让事请变更糟。”
“但你不是已经受到惩罚，还被放了吗？不管怎么说，有熟人在总是好办事的。”
“不去。”
女生听了这硬邦邦的回答，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拉住吴小的胳膊就往外走。
“喂！钱静松，放开我。”吴小拼命往后仰，还是被拖着往外走了好长一截路，“好好好，我自己走！”
女生立刻放开了手，吴小当场摔了个倒仰。
“哎哟，不好意思！”女生回身将吴小扶了起来，笑呵呵的，“你看看你，早答应不就好了。”
吴小敢怒不敢言，这钱静松是个怪胎，别看个子小小，但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她说要和他一起去裂谷，那就一定会去。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否则他会允许这群人在他的房子里待着吗？
钱静松秀美的脸上满是笑容：“走吧，薛然，你带路。”
来报信的男生立刻点头：“好，跟我走。”
薛然带着众人，朝三人一猫的方向赶去。
此前连房子都不愿出的众人，此时却毫无顾忌地踏出了房门，个个饱含期待。
吴小不情不愿地落在最后，心中忐忑。
钱静松走在他身旁，脚步雀跃：“你放心好了，上次他们干的那事，和你又没有关系，要是他们误会了，我帮你解释。”
吴小扯了扯嘴角：“哦，是吗，那真是多谢了。”
“不用谢！”
“……”
“有亡魂来了。”
刘据还没说完，符椒就警觉地擡起了头。
三人索性站在原地等待，不一会一大堆亡魂就出现在了他们不远处。
发现三人一猫后，他们便不再上前，只是挤在一块，目光灼热地盯着符椒，然后窃窃私语。
“啊，就是他们！”
“这么小一只猫，到底靠不靠谱啊。”
“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吧？”
“吴小呢？”
符椒本来还在严阵以待，看他们半天不上前，忍不住伸爪挠了挠自己的耳朵，疑惑道：“他们干嘛呢？”
扶苏擡腿往前走：“不清楚，我们过去吧。”
刚靠近人群，符椒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挪了出来。
李承干挑挑眉，站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