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脸树人
时间一长,从外表上,渐渐分不清山民、猎手和浪客。
过去的人偶尔回想从前,画面历历在目,现实中却再也难寻过去的蛛丝马迹,祂们试图探索自然的奥秘和心情,揣摩自然造物的规律和秘密,一时难解,想到过去,对比现在,不禁感叹,大圣也许是神,天塌下来的时候掉到地上,经历岁月的风霜雨打,最终长大成人,她们是来拯救这个世界。
为了区别祂们心中的旧神,祂们取了另外一个名字,亲昵地称之为大圣。
当街头巷尾传遍这个称呼的时候,吴星汉怅然若失,笑着问关宏,你有没有想过人生会发生这样的奇遇。
关宏笑了笑,最小的时候,我有很多梦想,后来,我发现那些梦都与我无关,此时此刻,我也不知道这是梦还是现实。
实际上,关宏想逃离这个现实的梦。她意识到责任是沉重的负荷,她想自由自在的生活,钱足够,生活美好。
在这里,钱不是问题。她认识到钱是一个社会的信用,物质资源足够丰富的社会,不存在缺钱的人,只存在以暴力手段制造的缺钱假象,借此生产一个特定的生态圈,如貔貅一样只进不出,当这个特定的圈子兜不住那些腐败的垃圾,垃圾撑破貔貅的肚皮,腐烂散落一地,腐蚀大地,自然净化之后,花草在废墟中重生。
关宏一想到这个,就跟自己的大脑被别人控制了一样,这不是她做出的选择,她只是顺从生存的本能,自然而然地走到这里,她头上被冠以的称号,不是别人送给她的礼物,而是对她自由生活的约束,那上面有权力、责任和义务。
究竟为什么要承担这一切?关宏的内心被这个折磨着,她感到疲倦,对着镜子,她认不出镜子中的那张脸,为什么,她想松口气,她睡不着,她吹着久违的口哨,去找另一个大圣。
重明潜心图书馆,埋头翻阅历法、古籍,她试图建立一个公平正义的城镇,凡居住在镇子的人,都能身心愉悦的自由生活。不论时间长短,从生到死,或者人生的某个片段,不分猎手、山民、浪客这些外在身份条件,也包括那些两条腿走路的猫、狗,长翅膀的猪,用根须走路的树桩。涵盖一切拥有灵魂的生命。
重明边看书,边和关宏聊天。
“你说公平正义永远不可能?”
“是的。总有人利用公平正义打瞌睡的时候,侵占公平正义的领地。没有人不会打瞌睡。”
“这有本书,说是要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
“怎么关?解释权在权力者,嘴巴长在权力者头上,只要人还热衷造神,就永远不可能。”
重明笑了笑,“你现在也是一尊活神。”
“我情愿不要这些权力,我本不该卷进来,这让我很烦躁,很暴躁。”关宏眼睛盯着重明,似乎期待她做出某种回应。
重明放下手里的书,望向窗外,中心花园的草坪上,有人在踢足球,她转头凝视着关宏的双眸,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关宏又挪近一些,身体依偎着她,她的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侧头看了她好一会。
她呼出的气息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她紧紧地贴着她,在这个令她沉重的世界,她的内心生出一丝暖意。她想起上次回揽江窑的家,妈妈站在路口,嘱咐她路上要小心。
早上,爸爸去镇上做工了,妈妈递给她一罐爸爸赶夜炒的辣酱,哥哥拿着积木,跑到路口,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她说下大雪的时候就回去,哥哥说,下大雪的时候就回来吗?
这里每年下一场大雪,今年下雪的话,是到这里的第十二场雪了。
她有时候觉得,应该听天由命,有时候,她又兴致盎然,想做点什么。重明说她和四季共呼吸,阴晴总有时,她也很奇怪,为什么她不能热情的投入这一角色。
当初,重明带她去龙血树林,她们从山民守护的石棺中取出激光刀,她俩用激光刀锯断龙血木,龙血树流出蓝色的汁液,留在土里的半截树桩,断面的纹路清晰可见,蓝色的汁液从纹路中溢出来,形成眼睛、鼻子、嘴巴,它们的脸便是那个圆圆的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