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
孟留真躺了大半天,起来活动身体。他在竹楼内转悠。这里摆设一应俱全,案头摆着一个布做的小老虎。他一眼看见,觉着眼熟。想起来这就是他自己缝的那只。当时在山上,他用布老虎跟姜雨换了两只松鼠。
孟留真端详着布老虎。
它怎么会在这?
官兵攻山,三姑奶奶张皇逃窜,连家都舍弃,却带着他送的布老虎。
孟留真心念一动。
她竟然一直留在身边吗?
孟留真摩挲着老虎的小耳朵,他坐在床边,玩了一会儿。姜雨进进出出时看见这一幕。她劈手抢过,放进箱底盖住,不让他看。他在后面幽幽问了一句,“之前不是说这只老虎很丑吗?”
姜雨道:“是丑啊。”
孟留真道:“那为什么放在床头?”
姜雨道:“辟邪。”
孟留真哦了一声,“这个不好,我下次再缝个好看的。”话说出口,自己先愣了。日后他还能心平气和坐下来给三姑奶奶缝东西吗。两人之间似乎隔着难以逾越的天堑。
姜雨整理着箱子,把布老虎压了一层又一层。她头也不回,“谁稀罕。”
孟留真笑笑,没再往下说。
他随意岔开了话题。
“这座竹楼是三姑奶奶的旧居吗?”
“不是。”
“可你对这里很熟悉。”
“楼是五爷的,”姜雨道:“他从前避世,在此隐居过一段时日。”
“原来如此。”
孟留真道:“看着确实适合隐居。”
姜雨道:“后来他上了山,这里荒废。我偶尔会过来待着。”
听起来感觉很好。
待在与世隔绝,没有人知道的山谷里。喝酒,钓鱼,看看月亮。
孟留真试着想象那画面。如果不是被强制性掳过来,也许他也会几分闲情逸致,欣赏月色的曼妙。可惜,时机不对,什么都不对。再美的月色也无心留恋。
竹楼只有一张床。
孟留真睡上面。姜雨打地铺,在地上垫了褥子。两人隔着一只炉子。炭火橙亮,温暖如春。孟留真觉得有点不太合适,道:“要不我睡地上吧。”
姜雨道:“睡你的。”
孟留真道:“我其实没什么大碍。”
姜雨道:“啰嗦什么,让你睡就睡。”
孟留真只好闭上嘴巴。但是心静不下来,他东想西想的,眼珠子乱转。外头清亮的月色透过竹片的缝隙洒进来。影影绰绰,流水潺潺。此刻若是起来垂钓肯定别有一番趣味。五爷从前住在这,是不是也动过念头。
也许三姑奶奶也夜钓过。
他们俩是一块的吗?
这里有男人的衣裳,也有女子裙裳,他们垂钓,定要过夜。孟留真的思绪跑偏到十万八千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五爷和姜雨怎么样,完全与他无关。
可他就是忍不住琢磨起来。
若是过夜,只有一张床。
他们谁睡床谁睡地?
孟留真翻来覆去,感觉背上像是长了刺。这床下子开始变得扎得慌,连被子都有点沉了。他越想越拧巴,翻身动静吵到了地上的人。姜雨问道:“你在烙饼吗?”
孟留真道:“我没事。”
他试着平复情绪。
躺了一会儿,睡不着。
无论怎么酝酿睡意,这事卡在心坎上,他很想问个明白。但这话不伦不类的,怎么问呢。三姑奶奶肯定会骂他管得宽,三姑奶奶和五爷认识多少年了,比他们时间长得多。他有什么资格过问她的事。
就算两人睡在一起他又能怎么样呢?
孟留真泄了气。
他掀开被子,坐起来。
“我不睡床了,我要睡地上。”
他起身走向姜雨,直接躺了下来。姜雨被他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道:“床上不好,非得睡地上,你什么毛病。”
孟留真道:“地上宽敞。”
姜雨看了他半晌,不确定他到底犯什么神经病。孟留真偶尔会冒出一副别别扭扭的嘴脸,跟丫头片子似的。姜雨从没哄过人,也无意深挖丫头片子的内心纠葛。他爱睡哪睡哪,她才懒得管。
姜雨翻身背对他,继续耕耘睡意。
孟留真望着她的后脑勺。
“姜雨……”
“不许这么叫。”
他到底从哪知道自己叫姜雨?姜雨有点纳闷。
孟留真改口道:“三姑奶奶。”
姜雨道:“有话就说。”
孟留真道:“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
姜雨敷衍道:“对。”
孟留真道:“待到老死?”
姜雨信口开河:“对。”
孟留真道:“我们吃什么呢?”
姜雨道:“鱼,和米饭。”
“鱼可以钓,米从哪来?这里没有水稻田。”
“从集市。”
集市,这里有集市?
孟留真的心提了起来。如果要去集市,姜雨肯定会暴露进出的路线和方法。这是个机会。他不动声色,继续风平浪静的对话,“那你什么时候去集市,我今天看见,米缸快见底了。”
“明天。”姜雨即将进入睡眠,有一句没一句搭话。她似乎没有任何防备。
“明天去的话,”孟留真道:“能不能帮我买一串冰糖葫芦,我想吃冰糖葫芦。”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