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局已定
城中发生了几起骚动。
陈四荣寝食难安,面见张大人,道:“大人为何不进村捉拿匪首?”
张大人道:“不急。”蛇既然要出来,还钻到泥洞里做什么。
进村的阻碍太大一拨又一拨杀过去。匪首不一定能抓到活口,最后与成千上万的村民结成世仇,更加麻烦。而且他手里没那么多兵马。若有兵不血刃的法子,何必把所有人都逼上绝路。
张大人道:“姜雨还在你手里。”
陈四荣道:“在。”
张大人道:“听说她一日三餐,无所事事,能睡足四五个时辰。”
陈四荣立即道:“不过逞强罢了。”
就算她坚信神兵天降,自己必定脱困,也不可能这般胸有成竹。一点担心、焦虑都没有。她只是一复一日拄着练习拄拐走路,等待最后时刻到来。那日看见院中梅花盛放,她还让人折了一枝,插在窗柩上。三姑奶奶何时愿意留心花草了?
陈四荣看她越发诡异神秘,行止反常,不由道:“城门出入严防死守,他不可能混得进来。”
姜雨道:“既如此,你还担心什么?”
陈四荣道:“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姜雨捡起窗台下掉落的梅花。陈四荣疑心梅花有问题,看着心烦,命人把老梅树把齐根砍断。大树轰然倒塌,震落的梅花随风飘入庭院。姜雨拄着拐杖,人影疏条,站在白墙花窗下。风吹拂她眼中似笑非笑一点粼光。
陈四荣忽然心头一紧。
“你笑什么?”他总觉得看不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笑你啊。”姜雨道。
陈四荣走过去,掐住她的脖颈,道:“我让你笑不出来。”
姜雨仰起头,道:“用力。”
陈四荣掐得她额头青筋鼓胀,眼球充血。
姜雨站不住,身子一软。手中竹拐杖铿然落地。陈四荣恍然惊醒,松开手。姜雨跌坐在地上,垂着脑袋,一动也不动。陈四荣握住她肩头,试探她鼻息,气息微弱。
陈四荣小心翼翼喊了声老三。
姜雨一歪头,目光涣散,好不容易才聚焦。
陈四荣道又喊:“老三。”
姜雨缓了许久,才哑声道:“唉。”
陈四荣道:“你故意激怒我的,对不对?”
姜雨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去。她脖子上是鲜明的指痕。
陈四荣刹那间,看穿这个人藏在面具下的心机和软弱,道:“你其实也没把握,老大会不会来救你,哪怕你是他亲生女儿,对不对?”这个猜测并未得到姜雨亲口承认。她背靠白墙,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听天由命。陈四荣隐藏在心下的躁郁和不安霎时烟消云散,三姑奶奶也只是凡人一个。她没有算尽全局的本事。
她也会绝望,埋藏在面具下的情绪,不可遏制地泄露出来。
她根本无法预料自己未来。
陈四荣道:“承认吧,老三。”
陈四荣摘下她头发里的梅花,道:“输给我没那么丢人。”
姜雨闭目不语。
陈四荣几乎要同情她了。人瘸了,手下被抓,自欺欺人等救兵,心里又很清楚老大是个唯我独尊、自私薄情的人。她所希冀的胜利不过是一场幻影。她激怒陈四荣,逼他杀自己,也难以得逞。陈四荣欣赏她的绝望,血脉偾张。有什么比看一个从不低头之人,跪在自己脚下,更畅快的事情。
当探子来报,土匪窝有倾巢出动的征兆时。张大人知道,自己等到期盼已久的时机终于来了。土匪终于要出洞了。未免他们中途缩回去,张大人特意撤掉了一部分巡逻,只等瓮中捉鼈。又加了一把猛火。腊八那日,他让陈四荣把姜雨提了出来。
陈四荣道:“大人,罪犯已带到。”
张大人擡了擡手,随从上前,架住姜雨。她双手被绑,路也走得不太稳当。几乎是被拖着走,绑在了不远处的高台上。何为,道:“她的腿废了,跑不掉的。”
张大人道:“四荣,我若说要烧死她,你可心疼?”
陈四荣吃了一惊,道:“大人不是说……”
张大人道:“她是龙青的女儿,你想当县令,就不能有污点。”
陈四荣道:“可是……”
张大人扫向他,反问道:“你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