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分彼此
姜雨从青兰处回来,姜雨沿着一路雪地脚印,推开药铺门。里头三个人擡头,六只眼睛齐刷刷看向她。孟留真正在倒茶招待客人。来的正是阿桥和小虎。阿桥率先起身让座,喊了声三姑奶奶。姜雨道:“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阿桥道:“阿狗哥说您在这,我就带小虎过来了。”
他悄悄推了下小虎。
小虎当即跪下,脆生生喊道“干娘”。
姜雨眉开眼笑:“跟你娘商量好了?”
小虎说道:“我娘说,您是干大事的人,让我跟着您学本事。以后我长大有出息,和孝敬亲娘一样孝敬您。”
姜雨道:“没出息就不孝敬我了?”
小虎道:“跟着您,不会没出息的。”
小虎的亲娘慈爱而严厉,可大多时候忙得没工夫陪他玩儿。小孩子天性爱玩儿,以为这世上的一切都该围着自己转。但他很小时候就知道,属于自己的太少了,所以,任何人的偏爱和疼惜,他都想抓住。以前是阿桥哥,现在是三姑奶奶。
那强大的、无坚不摧的存在,压过所有人的气场,让人情不自禁追随靠近。有干娘在,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他了,对吧?
姜雨一把把人薅过来,抱坐在腿上。这小孩,越看越喜欢。
阿桥看着也挺欢喜。姜雨擡擡手,阿桥忙将怀中准备的长命锁递给她。她一早吩咐过的,给干儿子的见面礼。长命锁挂上去,小虎忍不住摸了好几下,他搂着姜雨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道:“谢谢干娘。”
姜雨当初临时起意,主要是为了膈应老大,后来觉着收个干儿子也不错。老大手底下的干儿子少说三四十个。逢年过节一群人乌泱泱排着队个义父磕头,光彩得很。姜雨对此在嗤之以鼻。自己认了一个,才发现,给人当爹确实很爽。看着一个能蹦能跳的小玩意,慢慢长大成材。无与伦比,独一份的机缘。
姜雨乐不可支,道:“好儿子,咱们出去堆个雪人好不好?”
小虎立即道:“好!”
姜雨把孩子抱出去玩,屋里二人目送她们欢乐背影。
没人想到,三姑奶奶爱跟小孩玩儿。孟留真刚倒好茶,阿桥不便不喝。他们从前在山上是认识的。阿桥对三姑奶奶的风流韵事自然也有所耳闻。不过这种事,轮不到他来置喙。他对孟留真秉持着客客气气的态度,井水不犯河水。
“小何郎中,需要我帮忙收拾吗?”
孟留真回过神。
他收回望向二人打雪仗的目光,看着桌上凌乱腊梅和茶盏。
阿桥上手收拾残局。孟留真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阿桥趁势收手,礼貌道:“那我出去瞧着他们。”
孟留真道:“好。”
其实他做什么,没必要征求孟留真的意见。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姜雨身边的人对待孟留真客气了许多。态度甚至称得上毕恭毕敬,好像他们生怕得罪了他,吃不了兜着走。孟留真没跟姜雨告过谁的状,对这些敬畏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没说什么。他们客气,他也以礼相待,各自安好,犯不着起冲突给姜雨添乱。
阿桥出去帮忙堆雪人。
三个人其乐融融,你追我赶,把平滑雪地踩得坑坑洼洼。姜雨难得这样玩性大发。孟留真想提醒她当心腿,见她如此开怀,也就没有扫兴。待会玩尽兴了再进来烤火。
他把炉子烧得很旺。
姜雨收干儿子这事,他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没跟他商量。诚然,她做大多数事情,都是不跟他商量的。因为没有必要征求他的意见。但这一件似乎别有不同。孟留真心中五味杂陈,一面扇着炉子一面胡思乱想。片刻后,小虎飞一般闯进来。渴了,要喝水。孟留真拂去他头顶和眉毛上的碎雪,笑道:“都掉脖子里去了。”
村里的孩子他大多数认识,他知道小虎是周大娘的儿子。
小虎道:“小风哥哥,干娘说,要一根胡萝卜做鼻子。”
孟留真道:“你叫我什么?”
“小风哥哥。”
好吧,我是哥哥,她是干娘。
孟留真神色充满无奈,道:“没有胡萝卜,但有一根人参。”
拿着人参给雪人当鼻子,十分奢侈。小虎拖着孟留真一块出来玩儿。大家滚雪球,堆了一个半人的大雪人。几乎清空周围的雪。
远处青兰站在窗内,听着欢声笑语成堆。仿佛在画里,另外一个世界。她掩面咳嗽,眼睛刺痛,终归扛不住冷风,把那一丝没关严实的窗户关上了。
玩了一天,晚上阿桥把小虎送回家去。孟留真锁好药铺,跟姜雨回了自己的石头房子,热水泡脚。两个人共用一个木盆。姜雨的脚踩在他脚背上,轻轻踩一下,又踩一下。孟留真沉默半晌,心里压不住事,忍不住道:“我还没准备好给人当爹。”
姜雨道:“他也没管你叫爹。”
孟留真话堵在嗓子眼里。
他穿了鞋,端起木盆去倒水。
姜雨还没泡完,两只脚无处安放,伸出去架在椅子上。淅淅沥沥滴着水。她回望向孟留真落寞背影,道:“生气啦?”
“我并没有那么小气,只是你做什么都不跟我说。”
“你现在不已经知道了吗。”
“阿桥没带人来,被我看见,你会说吗?”
孟留真把人胡乱擦了,抱起来,往床上一滚。
姜雨偏开头,两只手握住他耳朵,笑着道:“压到头发了。”
孟留真道:“回答我。”
姜雨道:“会。”
孟留真道:“骗人。”
姜雨道:“骗你做什么,原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