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人,恩怨心结颇多,个中心思,说来其实也不复杂,无非是直来直往,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无冤无仇那便友好相处,有事情亟待抉择,不妨商议一番,再比武一场,到了最后,正如姜义所说,能行行,不行滚。
山中群侠来自五湖四海,是各个大小门派中的佼佼者,又在此地多年交流,相互学艺,就是再愚钝的蠢材也该勤能补拙,习得一身好本事了。先生在群侠间的信誉无人可比及,姜义得他认可,又与麻绳比了一场,却以非凡气度行事,见好就收,给前辈也留了客气的度。
如此,她才算是进了江湖,报上了名。
麻绳将寒铁鞭往腰上一甩,鞭子几圈缠上腰,灵动又不似铁器笨重,似是蟒蛇蠕动。
姜义瞧见后,更是好奇,走了两步,嫌漫天沙石碍眼,擡脚向边上跨两步,随手扯走乔牧也和全不知架在剑上的外衣,背对众人,揪着衣裳在身前转动挥舞,灌输内力,霎时间风声呼呼,将迷雾都吹散了去,众人眼前总算清明不少,转头便瞧见那两人编了一地,还摆得整整齐齐的草编小玩意儿。
乔牧也朝姜义飞来一个草编的小蝴蝶,姜义伸手接下,不禁想起离开都城的那条官道上,二人遭遇追兵伏击那事,起初二人相互持有偏见,哪曾想相处之下二人命运相纠缠,引出这般深切的情意。
这边的全不知只觉衣裳搭上剑的那一瞬,似乎回到年少时随父亲全不会混迹江湖的种种过往,每逢情况有变,全不会便只身迎战,将二人的剑插在地上,搭上他宽大的外衣,两人的视线便严严实实地被遮挡住,打斗中时而传来血液溅上布料的沉闷声响,悉数被衣服挡住,只有他们二人在后边蹲坐着。
那时乔牧也年纪比他小太多,全不会又交代他得哄着,他就只好拿出当年长辈哄他,也是他哄姜义的招数,随身备着一簇干草,静待时就给乔牧也编些昆虫玩物。
众人思绪飘散时,群侠又是惊叹又是赞赏,山坡却猛地一颤,骨碌碌滚下几块巨石,又冲下几块腐朽残缺的木材。
姜义上前捡起一块来看,发现随手拿的这一片木材写了土地公几个字,墨迹几乎掉光,只留有较为浅色的三个字形。
她思索片刻,便问道:“这里曾有人耕田居住?”
先生道:“我还在连州任官时,这山有过一个小村落,山上还有几名猎户常居,自从发现矿山,我就想法子让他们都搬去别处,还多给了些补贴,只是可惜了这片梯田,无奈荒废多年。”
闻言,姜义反而笑了,说道:“既然这山里有人住,那这田也不该无人耕。”
先生道:“你想教会这诸多的英侠耕田种粮?”
他顺着捋了几下胡须,赞道:“是个好法子,可谁来教呢?”
姜义笑道:“我客栈里能人众多,种个田又算什么。”
于是,信鸽今早飞出,越过高大的城墙,带来丰收的希望。
陈杰顶着草帽,动作干脆利落,很快锄好一小块地,看着身上由高处投下的一大片阴影,忍不住说道:“诸位好学,在下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地看着我,你们这样我很难为情的啊!”
麦子一个个发种粮,回首对他说道:“陈公子,我还是那句话,建议你把他们都当土豆白菜,然后埋头做活,否则拖得越久,日头越大,他们的身体扛得住,你一个读书人可不好说。”
陈杰道:“黄工路来了这么多人,真的就没有一个会种田的吗?”
姜义神秘地笑道:“那些人,我自有妙用。”
说时陈杰手中锄头已朝地上用力挥,不料砸中一块石头,发出响亮的哐当一声,连州城外十里,亦是哐当的一声,却是兵器与废石相撞的声响。
那手持兵械的小兵揣着怒气喝道:“我管你修的是什么路,这是军中急报,要是耽误了,我看你能有几条命赔!”
站在他对面的那工匠高高举着一张许可证,回怼道:“我修的是皇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