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天地飘云自随我心

听这老者描述，王家人像是有情有义之辈，怎的在家国大事上犯了糊涂，会因了银子一事与乔将军反目，乃至二十余年过去，也不曾为乔家的冤屈多说过一句。莫非乔家早早预料过一家人的结局，先行做好打算，将王家一众无辜撇清了干系，抑或王家实非表面和善，借此谋利。

岭州以西乃是富饶华贵的西燕一国，国主仍属胡人的一支血脉，昔日胡人势力最强盛时，足攘括曦国北部与西部整片疆域，至老国主意外身死，两族分割，一支骁勇善战好武斗，占了北部的地界，另一支则营商相互输往，占了西部的国土，做我本国与遥远国度的商贸来往者，赚那中间人的利益，又种植鲜甜瓜果、织有美丽纹饰布匹，与周边小国互换商品。

自西燕走出来的十个里，有九个是赚你钱的商人，这话当真不假。偏这岭州西部，也有井盐产量极大，王家若是做这项生意，可赚得不少。却又看他府宅破败，齐张二人更情愿这事实偏向于前者。

二人又多问了几句，便即与这老者道别，正不知该往何处去，便见着王家大门无声开启，探出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这人四下张望，于街上人来人往中忽然定住，盯着的竟是他们二人这个方向。

齐修于民间事，不如张四方了解得多，便下意识询问他看法，道：“难道是我二人打听王家的事情，惹人怀疑了？那我们现下是不是该跑了？”

张四方如老僧坐定，飘飘然说道：“不跑。”

齐修还想听他说下去，却闻纷乱脚步声逼近，原来王家宅院是个半圆的形状，两人所立于的正门口，偏在那半圆的凹陷处，这下王家一众护院从两侧来，身后是热闹的集市，只需一声呼喝，必然无数百姓相助，陷入人海之中，只怕更难脱身。两人眼下无处可逃，只做防御姿态，想那一众护院不过练家子，也该是斗不过他们武林中的好手。

待那年轻人走近了些，二人瞧他神色喜悦难掩，急奔出相迎，忙不叠地挥臂示意，手上也没有武器，两人当下对视一眼，冷静站定，看他下一步动作。

这年轻男子堪堪停下脚步，便想来拉齐修的手臂，齐修立即闪身回避，以防他突袭。这人似是忽然意识到自己行为无礼，急忙拱手一礼，面上笑容天真憨厚，喜道：“可算盼到大人平安还乡了！家中父老向我不住地夸赞大人学识渊博，是当任乱世军师的大才！怎无奈大人受俘西燕十余年，我也从没有机会与您相见。今大人归家，我特携一众亲卫前来迎接……大人？可是路途过于劳累，都怪我，不该说这许多无用的话，大人快快请进，家中早早备好了酒菜与卧房，同您离家前的卧房装横，是一模一样的……”

只叹这小伙太能说道，二人竟寻不着空子开口解释。转念又想，他二人一路风尘仆仆地奔波，形容太过狼狈，又恰好是从边境过来，身上还带着胡人夜间防风御寒用的羊毛外袍，许是因此被认作了那位受俘西燕的大才。

齐修暗暗斜眼，瞥见身后百姓同样人人欢喜，更有不少人手提竹篮，要将瓜果蔬菜赠与他二人，却遭一众亲卫阻拦。

齐修立时心想，此人当是在上月两国联姻之时，天下大赦，赦免除重罪外的一切犯人，他正属其中之一，方才得以返还家乡。既是百姓皆知的事情，不若他二人借由钦仰贤才，专程前来庆贺之名，与这年轻男子多说几句。

这时，张四方轻拉他袖角，这举动显然叫那年轻人瞧见了，他却问道：“这位是大人同行的伙伴吗？适才未曾顾及，还请恕罪。”

说罢，又是一礼，两人趁机再对上目光，便即心意相通。

张四方道：“我兄弟二人只是江湖上的游侠，对大人的德才钦仰已久，听闻大人还乡，这才前来庆贺，也想瞧瞧是否有缘与他相见，求问三两句。”

男子一愣，便即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也不碍事，二位还请进门喝杯闲茶，屋里还有不少学生，与你们二位的来由相同，诸位大可洽谈一番。”

二人又是兴奋又是窃喜，受邀随他入内，走过方才窥见的一方院落，却不见甚么学生的身影，就连半点人声也听不见，这下暗暗心惊，怕不是入了人家的圈套。

忽然，轰隆一声如天雷乍惊，回首一瞧，宅院大门已是紧闭。

再一转头，前方竟已无声息地出现了凶猛大汉，皆惊叹王家宅院里竟藏有这么些个武林好手。

只听得那年轻男子冷声道：“大人在我王家几十年不曾与外人知，你二人满口谎言，究竟有何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