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乐的声音落下,帅帐内陷入更深的沉寂,只有帐外淅沥的冷雨敲打毡布的声音愈发清晰,衬得烛火摇曳下的将领们面色凝重。
那混合着皮革、铁锈、湿气与松油味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黄水都统雅吉克率先抱拳,直率地说道:“大将军!凌云关虽险,不过是块硬石头!我军兵锋正盛,士气可鼓不可泄!末将愿率本部黄水军将士为先锋,趁雨夜敌军松懈,一鼓作气,强攻关墙!把虎尊炮抬上去,直接炮轰,轰塌凌云关!”
他身后的几位黄水军将领也微微挺直了脊背,眼神中透出战意。
唐鹏闻言眉头紧蹙,立刻反驳道:“雅吉克大人勇猛可嘉!然,恕末将直言,此乃下策!”
他起身走到悬挂的简陋凌云关舆图前,手指重重戳在关隘的位置。
“凌云关前,不过百步宽的通道,两侧皆是悬崖绝壁!刘敏既然增兵加固,此刻关墙上定是弓弩如林,滚木礌石堆积如山!我军在如此狭窄地段仰攻,兵力根本无法展开,挤作一团,只会成为城头的活靶!更兼这瓢泼大雨,虎尊炮难有大用。关墙湿滑,云梯难立,士卒攀爬更是险上加险!强行蚁附攻城,伤亡必定惨重,恐未及登城,我军锐气先折!”
他的话冷静而残酷,点明了强攻的可怕代价,让几位刚才露出赞同之色的将领也沉默了下来。
博日格德眼神锐利如鹰,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强攻固不可取,正面硬撼正中刘敏下怀。末将倒有一‘奇’字。”
他目光扫过众人:“我军中不乏善于攀援的将士,也精于山地行走的山民猎户。何不挑选精锐死士,趁此雨夜掩护,寻那关隘两侧看似绝壁之处,以钩索、短钉开路,悄然攀援而上?若能成功登顶,或可潜至关后制造混乱,焚烧粮草,扰乱军心,届时关前大举佯攻,内外呼应,或有可乘之机!”
另一位参将李肃,面容沉稳,一直凝神倾听,此刻接口道:“博日格德的奇兵之计,确是一策。然攀援绝壁于雨夜进行,风险极高,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即便成功登顶,人数必然有限,恐难撼动刘敏重兵把守的关隘核心。末将以为,可双管齐下。”
他手指指向舆图关前区域:“正面强攻不可为,但可大造声势!多设旌旗,广布疑兵,鼓噪呐喊,日夜不休,做出强攻态势,牢牢吸引刘敏主力于关墙之上。同时……”
他指尖移向舆图下方,关隘与山脉连接处的阴影:“趁敌视线被我正面佯动吸引,可遣精锐工兵辅以熟悉地形的向导,秘密挖掘地道。此地土石虽坚,但连日大雨浸泡,土质必松,掘进或可事半功倍。不求直达关内,只需掘至关墙基座之下,埋藏大量火药……”
他的话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陈云立刻补充道:“李肃此计甚妙!地道掘进需时,却是我军以最小代价破关之良法!末将可亲自督工!只是……”
他面露忧色:“这雨势连绵,地道渗水坍塌的风险极大,且需提防刘敏派出小股精兵出关巡山,破坏地道入口。需有强军掩护掘进,并做好应对地道内恶劣环境的准备。”
周通声音带着尖锐的质疑:“方才末将已细询过探子,凌云关前地势,非土非泥,乃是一整块坚硬如铁的青岗岩!挖掘地道?此路根本不通!”
李肃与陈云闻言,面色瞬间涨红,嘴唇嗫嚅了一下,终是哑口无言,深深低下头去,几乎要将下巴抵在冰冷的护心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