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在扫清太平公主余党、彻底将皇权紧握手中后,目光第一时间便投向了大唐吏治的沉疴——韦后乱政留下的“斜封官”积弊。
这场始于中宗时期的官场闹剧,早已像毒瘤般侵蚀着帝国的行政根基,若不连根拔起,所谓的“中兴”不过是镜花水月。
彼时的“斜封官”已泛滥到惊人地步。韦后与安乐公主掌权时,凡依附者、行贿者甚至奴仆亲信,只需通过她们递上一份斜封的任命状,便能绕过吏部铨选,直接获得从五品到七品的官职。
据吏部档案记载,仅景龙三年一年,斜封官便新增两千余人,京城官署人满为患,有些职位竟同时有三四人任职,公文往来时互相推诿,百姓办事连找对官员都难如登天。
李隆基即位当月,便召来吏部尚书刘幽求,掷下一道措辞严厉的诏令:“凡景龙以来,非由制敕正途授官者,悉罢之。”
他特意强调,斜封官的任命“虽有中宗手迹,亦属私恩,不可为法”,彻底否定了这类官职的合法性。
为防止漏网之鱼,李隆基命人将中宗时期的授官名册与吏部正规选官记录逐一比对,发现有三百余名斜封官已通过钻营混入三省六部。
其中,安乐公主的乳母竟官至正五品的尚食局奉御,负责皇帝膳食。
韦后亲戚的家奴,靠着“斜封”成了掌管宫门钥匙的宫门丞。这些人被罢黜时,有人抱着官印哭嚎,有人拿出韦后时期的“免死铁券”试图抵抗,李隆基却不为所动,下令“敢有滞留不去者,以抗旨论罪”。
短短一月间,数千名斜封官被扫地出门,长安街头常见昔日身着绯色官袍的“大人”,如今穿着便服狼狈离京。
这股雷霆之势不仅震慑了官场,更让百姓看到了新帝整顿吏治的决心——洛阳城有百姓自发在街头焚香,称“终于不用再给那些‘斜封官’送钱才能办事了”。
罢黜斜封官只是第一步,李隆基知道,若不重构选官体系,私权干政的漏洞还会被重新利用。
他吸取教训,从三个方面筑牢制度防线。
重申“三铨制度”:规定官员选拔必须经过吏部“三铨”考核——“书判”考公文写作与司法判断,“身言”察相貌举止与言辞逻辑,“德行”由地方长官出具考状。
任何环节不合格者,即便有皇帝特批也不得授官。
设立“御史监选”:命御史台派遣御史全程监督吏部选官,一旦发现考官收受贿赂、徇私舞弊,当即弹劾,与行贿者同罪。
仅仅是开元元年,便有两名吏部侍郎因收受斜封官旧部的贿赂,被李隆基贬至岭南,终身不得回京。
严控“恩荫”范围:此前,皇亲国戚的子孙哪怕是襁褓婴儿,都能靠“恩荫”获得官阶。
李隆基规定,亲王之子需年满十五岁、经国子监考试合格才能得官。
外戚的恩荫上限不得超过从六品,且必须有实际政绩才能晋升。
他甚至驳回了自己岳父窦孝谌的请求——窦孝谌想为幼子求一个正七品的京官,李隆基回复:“朕为天子,当示天下以公,岂敢以私恩乱国法?”
这些举措让选官权重新回到吏部手中,科举出身与基层历练成为官员晋升的主渠道。
开元初年的新科进士中,有七成来自寒门,如后来的名相张九龄,便是通过科举入仕,凭借才学一步步登上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