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这三年来在军营里啃着冻硬的干粮,在沙盘前熬到天明,连梦里都是赫图阿拉的轮廓。如今城破了,仇报了,可父亲再也不会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小子”了。
他猛地蹲下身,后背抵着冰冷的箭楼立柱,笑声和哭声搅在一起从胸腔里滚出来。风雪卷着他的声音掠过城头,远处有明军的欢呼、兵刃碰撞的脆响都模糊成一片,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声里是大仇得报的畅快,这哭声里是天人永隔的空茫。
另一边,努尔哈赤已经召集了手下所有可用之兵,准备一鼓作气拿下挡在面前的明军,冲进去将主力救出来,然后再回击赫图阿拉,中间开花歼灭明军,稳住局势。
不过这些现在还都是空想,要是无法冲破当面明军之防御,一切都是白谈。
山外的朔风卷着枯草掠过旷野,将女真营地的篝火吹得猎猎作响。刚经历一场苦战却未分胜负的八旗将士们裹紧了甲胄,营地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连战马都少了往日的嘶鸣,只是低头啃着马厩里的草料。
“都给本汗打起精神来!”一声沉雷般的喝令穿透营寨,努尔哈赤身披黑狐裘,腰悬皮鞘宝刀,大步流星走上点将台。
他目光如炬,扫过台下肃立的甲士,“前日之战,非尔等不力,是那明狗龟缩不出!今日本汗亲率你们踏破敌营,让他们看看八旗铁骑的厉害!”
台下传来一阵阵低低的呼应,却难掩士气的低迷。努尔哈赤的三子阿拜攥紧了手中的长枪,他的甲胄上还留着前日激战的箭痕,忍不住低声对身旁的德格类道:“你我麾下的兵马前日折损不少,兄弟们. . . . . .怕是有些怯了。”
德格类眉头紧锁,正蓝旗的军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下的将士们脸上带着明显的倦容。
他刚要开口,却见努尔哈赤已从点将台上走下,径直来到正蓝旗阵前,伸手拍了拍一名年轻士兵的肩膀:“小子,前日你斩杀明军时的狠劲去哪了?”
那士兵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羞愧:“大汗,属下. . . . . .属下只是觉得这仗打得憋屈。”
“憋屈?”努尔哈赤放声大笑,“等会儿冲上去砍了明军的将旗,夺了他们的粮草,就不憋屈了!你们的都是跟我在萨尔浒流过血的,难道要让明人笑话我们八旗子弟只会打顺风仗吗?”
“不要忘了,就在不远处,你们的父兄、你们的兄弟正在和明军死战,你们如果冲不过去,他们就再也回不来了,难道你们不想让家人团聚吗?”
这话如火星点燃枯草,扈尔汗见时机成熟当即振臂高呼:“大汗说得对!我正黄旗愿为先锋,踏平敌营!”他身后的正黄旗将士纷纷举起长刀,甲胄碰撞声铿锵有力。
“杀、杀、杀!”
“杀光明军。”
努尔哈赤满意点头,转身登上战马,手中马鞭直指明军阵地的方向:“传令下去——德格类!”
“儿臣在!”德格类跨步出列,甲胄上的铜钉在火光下闪着冷光。
“你率正蓝旗居左,带弓箭手压制明军的火器营!趁势伺机而动,突袭明军侧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