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渍,露出一道细小伤疤,“我这边更惨,右翼的山坡阵地被女真人撕开个口子,周通亲自带着亲兵填进去才堵住,现在他还躺在伤兵营里,能不能挺过今晚都难说。”
帐帘再次被掀开,王大勇弯腰走进来,他的右腿也有些不便,裤腿卷到膝盖,露出被马蹄踏伤的淤青。“两位兄长都在。”他拱手落座,将腰间的长刀解下靠在桌旁,刀鞘上的铜环还在微微晃动。
“刚去查了伤员,大夫说有不少弟兄能简单包扎后归队,虽不能冲锋,但守防线绰绰有余。”他拿起帐内的干粮掰了半块,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只是箭矢不多了,弩箭营只剩不足五万支,火铳的弹丸也不多了。”
赵铁牛闻言猛地拍了下桌子,木凳被震得咯吱作响:“他娘的!张副将那边还在山坳里死撑,咱们这儿又快弹尽粮绝,这腹背受敌的滋味真他娘的憋屈!”
他说着抓起头盔狠狠砸在地上,铁盔与石板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今早冲锋时,我亲眼看见鞑子的骑兵踩着咱们弟兄的尸体往前冲,那些新来的辅兵吓得腿肚子打转,可老兵们没一个后退的——李老栓都六十了,还死死的守在第一线呢!平常他早躲到后面去了,该死的女真人杀了他儿子. . . . . .。”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这老兵对他来说可不是普通的老兵,别看他现在是千户,可当年刚当兵的时候,可是李老栓一直带着,说是父兄也不为过。
赵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眼眶也红了:“要是没有他们,右翼早就崩了。咱们这些活着的,更得守住阵地,不能让弟兄们的血白流。”
他看向王大勇,“王都司,你熟悉地形,刚才去查防时,有没有发现能利用的险要?”
王大勇放下干粮,从怀中掏出用油布裹着的地图,小心翼翼地在桌上铺开。烛光下,地图上的山川河流清晰可见,上面用朱砂画着密密麻麻的记号。“你们看,”他手指点在三道防线的位置,“第一道河谷防线虽然还在,但战车损失了近半,车阵已经有缺口了。但是主将又调拨了新的偏厢车第一档防线,可以重新布防。”
他顿了顿,指尖移向第二道防线:“这里的情况也不太好,马将军让咱们多布置拒马和陷马坑,已经吩咐下去了,参将和游击将军已经让长枪手已经在墙后列阵。刚才我特意叮嘱他们,等明日鞑子冲到三十步内再扎枪,前排半跪稳枪,后排平举补漏,绝不能让骑兵冲垮阵型。”
赵铁牛听得直点头,伸手抹了把脸:“还是你想得细。我那千户所的弓箭手虽然损失惨重,但剩下的都是老手,等会儿让他们躲在长枪手后面,专射鞑子的战马,只要马倒了,骑兵就成了活靶子。”
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战车营还有五辆备用偏厢车,我让他们推到两侧当掩体,佛郎机炮架在上面,应该能多轰几轮。”
“行,大家有什么意见都说一说,而且各类武器也不用留着,全都往里面招呼就行。”
“好。”
赵虎这时已经包扎好伤口,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眼神却愈发坚定:“我去伤兵营再看看,那些能归队的弟兄虽然带伤,但都是见过血的狠角色,让他们守第三道山腰防线正合适。重甲步兵把山门口堵死,问题应该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