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界药引
一、黑雾锁城:惊蛰刚过,临安城的雾气却比隆冬更重。
陈砚之捏着诊脉的三指微微发颤,指下的脉象虚浮如游丝,患者眼睑下的青黑已蔓延到颧骨。他抽回手时,袖口蹭到桌案上的青瓷瓶,里面的药汁晃出几滴,落在患者手背上,竟泛起细密的黑泡。
“陈大夫,还有法子吗?”床尾的老妇抓住他的衣摆,指节泛白。她儿子是守城的兵卒,三日前巡逻时被一阵黑雾裹住,回来后便高烧不退,昏睡中总喊着“有东西缠我”。
陈砚之望着窗外。往日里车水马龙的朱雀大街,此刻被一层灰黑色的薄雾笼罩,行人寥寥,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这雾是半月前开始出现的,起初只是清晨弥漫,后来竟终日不散,吸入雾气的人先是咳嗽,接着便陷入沉睡,城里的郎中们试遍了药方,都挡不住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我再想想。”他掰开老妇的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老茧——那是常年浆洗衣物磨出来的。走到药柜前,他抓起一把晒干的艾草,凑近鼻尖轻嗅,往日里清苦的药香里,竟掺了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药房的门板突然被撞得咚咚响,学徒阿竹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师父!西市那边……又倒下十几个!”
陈砚之抓起药箱往外走,刚踏出门,就见街角的老槐树簌簌发抖,叶片上凝结着灰黑色的露珠,滴落在地上,竟烧出一个个小坑。他瞳孔骤缩——这不是普通的疫病,是邪祟作祟。
二、跨界信使
入夜后,陈砚之蹲在城门口的柳树下,看着巡逻的兵卒用湿布捂住口鼻。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片焦黑的柳叶,边缘还在微微蠕动。这是他从第一个发病者的床底下找到的,邪气就像附骨之疽,寻常的艾草、雄黄根本镇不住。
“老先生可是在找驱邪的法子?”
一个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陈砚之回头,见三个身影立在月光下:为首的青年穿青衫,腰间挂着块莹白的玉佩;旁边的女子着绿裙,发间别着颗会发光的珠子;还有个白衣人背着剑,眼神锐利如鹰。
“你们是?”他握紧了药箱的铜锁。
“在下肖飞,”青衫青年拱手,“这两位是月飞和雅玲。我们从……别处来,听闻临安城有邪祟作祟。”
陈砚之注意到那女子发间的珠子,光芒落在柳叶上时,焦黑的边缘竟褪去几分。他心头一动:“你们能治这病?”
雅玲上前一步,指尖拂过柳叶,灵珠的光芒更盛:“这是虚无之境的残留邪气,靠人间的草药确实难除。”她顿了顿,“但或许,五界的草木能合力化解。”
“五界?”陈砚之皱眉,他行医五十年,只知天地人三界,“姑娘的意思是……”
“魔界的幽冥金花,能克阴邪;冥界的忘川水,可涤执念。”肖飞取出一张地图,上面的标注绝非人间山河,“这两种东西,单独用或许凶险,但合在一起,正是邪气的克星。”
陈砚之盯着地图上蜿蜒的“忘川河”,突然想起幼时听老辈说的故事——忘川水饮之忘忧,幽冥花见之魂断。他摇了摇头:“那些都是传说,如何能取来?”
月飞突然拔剑,剑光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涟漪。陈砚之惊见涟漪里浮现出另一个世界:黑色的河水泛着微光,岸边开着金色的花,一个老翁正撑着船缓缓驶过。
“现在,它不是传说了。”月飞收剑,涟漪消散,“我们可以打开通道,但取药需要医者的手——邪气最忌仁心,只有你们能安然接触这两种东西。”
三、两界采药
三日后,临安城的城隍庙被布置成临时祭坛。肖飞用玉佩在地上画出阵纹,雅玲的灵珠悬在半空,光芒织成一道光门。门后黑雾翻滚,隐约能听见水流声。
“忘川水要取河心的活水,金花得采带露的花苞。”雅玲叮嘱道,“记住,不可贪多,三滴河水,一朵花苞便够。”
陈砚之带着两个徒弟——阿竹和杏花,穿上最厚实的麻布衫,药箱里备着朱砂、艾草,还有他行医多年攒下的几块老玉佩。他深吸一口气,率先踏入光门。
脚下顿时变得湿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眼前是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河,水面漂浮着点点荧光,像是无数细碎的星辰。撑船的老翁在对岸招手,声音沙哑:“来者可是人间的医者?”
“正是陈砚之。”他拱手行礼,“求借忘川水一用。”
老翁笑了,竹篙一点,小船便轻飘飘地划过水面:“前些日子,忘川河上飞满了人间的纸鹤,如今该轮到我们帮衬了。”他递给陈砚之一个陶碗,“河心的水最净,你自己舀吧。”
陈砚之蹲在船头,看着碗里的水。明明是液体,却像镜子般映出人影——那是他早逝的妻子,正对着他笑。他喉头发紧,差点伸手去碰,却见水面突然泛起涟漪,妻子的影像化作雾气。
“别看。”老翁的声音适时响起,“忘川水照的是心底执念,医者要断尘缘,才能取真水。”
陈砚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碗里只剩清澈的黑水。他舀了三滴,小心地装入玉瓶,塞紧软木塞。
离开冥界,光门另一端是片火山熔岩般的土地。空气中飘着硫磺味,脚下的石头烫得惊人,唯有远处的山谷开着成片的金花,花瓣边缘泛着幽光。
“小心脚下的裂缝,会吞人的。”雅玲的声音从光门那头传来,“金花的根须缠着怨气,摘的时候要念清心咒。”
阿竹刚要迈步,就被陈砚之拉住。老医者从药箱里取出三根银针,分别刺入自己和两个徒弟的百会穴:“防怨气入体。”他带头走向山谷,每一步都踩在石头的缝隙处,“跟着我的脚印走,那些花看着好看,根下都是骨头。”
杏花突然“呀”了一声,她看到一朵金花的花瓣上趴着只萤火虫,伸手想去碰,却见那虫子突然化作黑烟,钻进花瓣里。金花的颜色瞬间暗沉几分。
“别碰!”陈砚之喝止她,“那是执念所化,会污染花苞的。”他从药箱里取出竹镊子,屏住呼吸夹住一朵带着露水的花苞,轻轻一旋,将整朵花连带着一寸根须摘下,“记住,取药如救人,心要静,手要稳。”
回程的路上,陈砚之发现花苞在玉盒里微微发光,根须上的黑色渐渐褪去。阿竹好奇地问:“师父,这花真的来自魔界吗?闻着还挺香的。”
“管它来自哪里,”陈砚之摸了摸盒子,“能救人的,就是好药。”
四、药剂初成
回到城隍庙,陈砚之立刻着手配药。他将幽冥金花的花苞放在石臼里,用银杵轻轻碾成泥,又取了三滴忘川水,兑入煮沸的井水。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金色的花泥入水后并未散开,反而凝结成细小的颗粒,黑水则变成了透明的液体,两者相遇时,竟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像烧红的铁遇上冷水。
“这……”阿竹看得瞪大了眼,“会不会有毒啊?”
陈砚之用银针试了试,针尖没有变黑。他又取来那片焦黑的柳叶,蘸了点药剂上去。只见柳叶上的黑气像潮水般退去,露出原本的青绿色,甚至还抽出了一点嫩芽。
“成了!”杏花拍手道。
陈砚之却没放松,他将药剂装入小瓷瓶,又取出三只小白鼠——这是他为了试药特意养的。他挑了只最健壮的,往它背上抹了点从患者身上刮下的邪气,小白鼠立刻开始抽搐,皮毛变得暗淡。
接着,他用棉签蘸了点药剂,轻轻涂在小白鼠背上。
起初毫无反应。陈砚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肖飞三人也围了过来,雅玲的灵珠微微发亮,似乎在感应着什么。就在他以为失败时,小白鼠突然抖了抖,抽搐停了,它晃了晃脑袋,竟站起来啃起了旁边的麦粒,皮毛也恢复了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