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铁旗上的回响
魔界的罡风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卷着暗红的沙砾打在肖飞脸上。他站在黑岩巨堡的外城边缘,望着那座悬浮在熔岩湖上的主城——黑曜城的轮廓在血色天幕下泛着冷硬的光,城墙上流淌的不是砖石纹理,而是凝固的熔岩,像一道道沉睡的赤金色血脉。
阿尘往肖飞身后缩了缩,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能听见风中夹杂的嘶吼,不是愤怒,也不是痛苦,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喘息,从大地深处翻涌上来。“这里的气息……好沉。”少年的声音被风撕成碎片,“像背着一整座山在走。”
肖飞握紧了腰间的界心玉佩。玉佩自踏入魔界疆域后就没停止过温热,不是灼痛,更像一种共鸣,仿佛在与这片土地下奔涌的力量对话。“魔界的力量本就以厚重见长,”他侧头看向阿尘,目光扫过少年鬓角沾着的沙砾,“别怕,他们的‘重’,是为了托住更沉的东西。”
正说着,前方的黑雾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两队身披玄铁甲的魔兵列成两列,甲胄上的尖刺反射着熔岩湖的红光,为首的将领摘下头盔,露出布满暗红色纹路的脸——那是魔界特有的“战纹”,越靠近心脏的纹路越清晰,代表着越纯粹的守护意志。
“肖飞先生,首领在议事殿等您。”将领的声音像两块黑石相撞,却意外地没有敌意,“各族族长已到齐,正在立誓。”
穿过黑曜城的街巷时,肖飞才真正感受到魔界的“活”。这里没有仙界的缥缈,也不似人界的烟火,房屋是黑曜石雕琢的,窗棂上嵌着会呼吸的熔岩晶石,街道上往来的魔族形态各异——有的生着巨大的羽翼,翅尖却缠着保护幼崽的布条;有的长着獠牙,怀里却抱着一盆在魔气中绽放的幽蓝小花;甚至有几个孩童模样的小魔,正围着一块悬浮的星铁碎片叽叽喳喳,手里拿着打磨工具,似乎想把它雕成什么形状。
“他们……和传说里不一样。”阿尘小声说。他曾在人界听过关于魔界的故事,说这里是混乱与杀戮的巢穴,但此刻看见的,分明是与任何一界都相似的烟火气。
“传说总爱把‘不同’说成‘危险’。”肖飞想起未界的“可能性”碎片——其中一块分明映着魔界与仙界并肩而立的画面,那时仙魔的气息交织成盾,将虚无挡在五界之外。那时他只当是虚妄的想象,此刻踩在魔界的土地上,才忽然明白,任何“可能性”都不是凭空诞生的。
议事殿是整个黑曜城最宏伟的建筑,穹顶是一整块镂空的玄铁,能看见外面翻滚的血色云层。殿内没有座椅,各族族长围着中央的祭坛站成一圈,他们的形态比街巷里的魔族更具威慑力——有的上半身是人身,下半身却是巨蛇的尾;有的通体覆盖着晶石铠甲,每走一步都让地面震颤;还有一位女性族长,发丝是流动的暗紫色火焰,指尖划过空气时会留下星火。
而站在祭坛最前方的,便是魔界首领。他比其他族长高出一个头,肩宽如岩,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交错的伤疤,最醒目的一道从锁骨延伸到腰侧,像一道凝固的闪电。他没有穿铠甲,只在胸前挂着一块黑色的骨牌,上面刻着与轮回树纹路隐约相似的符号。
“肖飞来了。”首领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大殿,压过了熔岩流动的轰鸣。他没有回头,目光依然锁定在祭坛中央的黑色石台上——那里铺着一张用魔界巨蜥皮制成的契约,上面用赤金色的魔血写着密密麻麻的咒文。
肖飞刚站定,就见首领举起一把通体漆黑的骨刀,划破了自己的掌心。魔血滴落在契约上,瞬间晕开,化作一头咆哮的玄兽虚影。“以吾之血,立魔界之誓。”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像是在与这片土地的本源对话,“若虚无来袭,魔界愿为五界盾。”
“愿为五界盾!”各族族长齐声应和,纷纷划破手掌,将血滴在契约上。魔血汇聚之处,玄兽虚影越来越清晰,竟从契约上跃了出来,在大殿上空盘旋一周,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随后化作无数血光,融入每个魔族的眉心。
阿尘看得屏住了呼吸。他能听见那些魔族心中骤然升起的决意,不是被迫的服从,而是某种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终于破土而出——那是守护的渴望,与妖界生灵对家园的眷恋、人界百姓对安宁的期盼,本质上并无不同。
首领转过身,掌心的伤口已开始愈合。“你来得正好。”他看着肖飞,眼神里没有审视,只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坦荡,“虚无的气息,在魔界比在其他界更浓。我们比谁都清楚,退无可退。”
肖飞想起未界碎片里那个“仙魔联手”的画面。那时他以为那只是美好的幻想,毕竟五界之间的隔阂由来已久,尤其是仙魔两界,总被视为水火不容的两极。可此刻看着首领眼中的坚定,他忽然意识到,所谓的“水火不容”,或许只是五界在漫长岁月里,渐渐忘了彼此本是同源。
就在这时,一位身披灰色斗篷的信使从殿外走来。他步伐极稳,每一步都踏在玄铁地砖的缝隙上,像是在遵循某种隐秘的节奏。走到首领面前,他单膝跪地,呈上一面半人高的旗帜。
旗帜是玄铁锻造的,却轻如绸缎,边缘缀着七枚黑色的铃铛,无风自动,发出低沉的嗡鸣。旗面中央刻着一行古老的咒文,不是五界通用的文字,更像是某种原始的图腾——曲曲折折的线条缠绕着,像两条相互追逐的龙,又像两股缠绕上升的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