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的舰队,五艘巍峨的宝船如移动的山峦,十艘商船紧随其后,组成一支舰队,犁开地中海蔚蓝的波涛,向东方航行。
目标,君士坦丁堡。
那个被誉为“众城之女王”的伟大城市,这做城市历经千年的风雨,她的城墙厚重又高大。
地中海的风,温暖而湿润,不似大西洋那般狂野暴躁。海面平滑如镜,阳光洒下,碎金般跳跃。对于习惯了与风暴搏斗的远洋水手而言,这样的航行近乎一种惬意的休假。
但朱高煦没有丝毫放松。
他站在旗舰高耸的船艏楼上,手扶着冰凉的船舷,海风吹动他的常服,猎猎作响。他不是养在深宫的皇子,他是曾在惊涛骇浪中搏命的船长。他清楚地知道,越是平静的海面下,越可能隐藏着致命的暗流。
尤其是他们即将驶入的航路——西西里与北非之间的狭窄水道,突尼斯海峡。
这里是地中海的心脏,也是海盗的乐园。哈夫斯王朝治下的突尼斯,是巴巴里海盗最猖獗的巢穴之一。他们驾驭着轻便迅捷的桨帆船,如同狼群般游猎于此,是所有过往商船的噩梦。
“传令下去,从今天起,全舰队昼夜双岗,瞭望哨加倍。”朱高煦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传令兵下令,“任何靠近的船只,无论悬挂何种旗帜,一律鸣号示警,让所有人做好防御的准备。”
“遵命!”
命令被迅速传达到舰队的每一艘船上。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水手们收起了闲聊的兴致,甲板上巡逻的士兵,手时刻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就连那些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泰诺战士,也开始一遍遍擦拭他们心爱的战斧,斧刃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芒。
一天,两天……
舰队安然无恙。
海面上除了几艘远远避开的、悬挂着热那亚旗帜的商船,再无他物。一些年轻的水手开始松懈,觉得是自家舰队这庞大的体型吓住了那些宵小之辈。
只有朱高煦和那些经验丰富的老舵手,心中的警惕愈发强烈。
暴风雨来临前,大海总是格外平静。
第三天夜晚,舰队驶入了突尼斯海峡最狭窄的水域。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海与天融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旗舰的瞭望台上,一名水手,正用他那双在海雾中练就的鹰眼,一寸寸地扫视着漆黑的海面。
突然,在左前方极远的海面上,几点微不可察的、有规律的晃动,打破了水天一色的沉寂。
那不是星光,也不是渔火。
那是船桨划破水面时,带起的微弱磷光!
而且,它们正在高速接近!
“当!当!当——!”
刺耳急促的铜锣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舰队瞬间炸开了锅。
“敌袭——!”
凄厉的呼喊声在各船甲板上此起彼伏。
上一刻还在船舱里酣睡的水手和士兵,猛地从吊床上弹起,抓起武器,穿戴整齐,冲向甲板。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被千锤百炼锻造出的战争本能。
几乎就在警报响起的同一时间,五艘幽灵般的舰船从黑暗中猛地冲了出来。它们船身低矮狭长,两侧伸出密密麻麻的船桨,像巨大的蜈蚣贴着海面疾速滑行。
巴巴里海盗的桨帆战舰!
他们借助夜色的掩护,已经悄无声息地摸到了舰队的近处。海盗们显然也为这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感到了错愕,但多年的劫掠生涯让他们没有丝毫犹豫。
“冲!靠上去!抢光他们的货物和黄金!”
桨帆船上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鼓手疯狂地敲击着催命的皮鼓,上百名被铁链锁在桨位上的奴隶,在监工的皮鞭下发出痛苦的呻吟,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船速再次加快。
五艘桨帆船如五支离弦的利箭,直扑队列最外侧的一艘宝船。
“轰!”
沉重的船体撞击声传来。
海盗们故技重施,从不同方向死死贴住宝船那高大的船身,数十个带着铁爪的绳梯被甩了上来,死死勾住船舷。
“阿拉胡阿克巴!”
狂热的呼喊声中,挥舞着弯刀的海盗如同蚂蚁般,顺着绳梯向上攀爬。这种跳帮战术向来是这种海盗们最为擅长。
宝船的甲板上,负责守卫的军官冷静地看着那些正在攀爬的身影。
“等他们爬到一半!砍绳子!”
他没有下令用火枪射击。夜色太黑,火枪的准头大打折扣,而且装填缓慢,纯属浪费弹药。
海盗们怪叫着,眼看就要翻上船舷。
“动手!”
军官一声令下。
早已等候在船舷边的汉人士兵们,挥舞着雪亮的朴刀,狠狠劈下。
“咔嚓!”
绷紧的绳梯应声而断。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成一片。爬到一半的十几个海盗,如同下饺子一般,连滚带爬地从半空中摔了下去,重重砸在下方自己人的船板上,骨断筋折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次简单的试探,便让海盗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但这些亡命之徒并未退缩。
短暂的混乱后,五艘桨帆船改变了策略。他们不再分散攻击,而是集中所有力量,如同饿狼扑食般,死死咬住那艘宝船的船尾。
那里是视野的死角,也是防御的薄弱点。
这一次,他们学聪明了。先用弓箭朝宝船甲板上抛射一轮,压制守军,然后数十条绳梯同时搭了上来。
“放出所有的船梯进行登船!”
海盗头目发出嘶哑的吼叫。
这一次,战术奏效了。
在箭雨的掩护下,终于有两名最悍勇的海盗翻上了船舷,跳上了宝船宽阔的甲板。
他们刚刚站稳,还没来得及发出胜利的嚎叫,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血液冻结。
迎接他们的,不是惊慌失措的水手。
而是十名手持巨斧的泰诺战士。以及五名端着火绳枪的汉人士兵。
那十名泰诺战士,在昏暗的火把光芒映照下,肌肉虬结,眼神凶悍,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神。
“吼!”
一声非人的战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