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一更）
他话音刚落, 身后的“卿念”率先笑出了声，笑声悦耳如清脆银铃。
长楹瞥卿念一眼。
人不可貌相。
她也看不出眼前的，是真的无辜的小白花神女。
还是比原来那个卿念, 更胜一筹，善于天衣无缝的伪装。
长楹只是有些好奇：“你回来了，那原先那个卿念呢？”
眼前的黄衣女子侧了侧头。
“自然是，消失在诛魔崖了。”
长楹找不出她的破绽。
也许眼前的是真正的卿念, 其它的只是她的错觉而已。
器灵：“如果身体还是原来的, 记忆也都在的话。”
“云谦在失魂落魄什么呢？他可以直接当作，自己有两个对象啊。”
长楹：“。”
“想法很好，下回不要再想了。”
“卿念”以疗伤之名，也在这里的偏殿中住下了。
长楹看着她的那些侍从，将东西流水般搬进来，莫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她指了指自己：“要不然, 我走？”
谢拂还盯着被薅秃的花盏在看。
他的神色, 有一瞬, 像是和梦中拿铃铛绑她的模样重合。
却又偏偏要克制冷静, 维持往日的姿态。
他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颈间的哨子上，眸色微深。
半晌, 嗓音清冷而寒凉地答：“不必。”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
他给宫殿周围的屏障, 又加厚了不知道几层。
长楹轻耸肩，也不在意：“那还是之前说的，我睡床你打地铺？也行。”
别说, 对方寝殿的床还挺软的。
质量也好, 那两日半折腾成那样，床榻依然纹丝不动。
对话音量正常, 并没有刻意避着什么。
路上的仙侍守卫，皆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
背地里则八卦聊得热火朝天。
对于谢拂究竟有意于谁，一边讨论一边打赌。
“还是长楹姑娘吧。”
“这些天要处置魔的意见，纷纷扬扬，都被神尊一己之力压下来延后，他超爱的。”
“也有可能是卿念神女？神尊悉心帮她找回了原本的魂魄，还在此给她疗伤。”
讲着八卦的仙侍小姐姐们。
磕着瓜子：“你这样一说。”
“感觉我们神尊还挺渣啊，看着清冷的高岭之花，却脚踏两条船。”
“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投那个鲛人小王子一票，今天他怎么没来门外，眼巴巴地瞅着等人？”
“应该是被神尊公报私仇，押去干活领罚了吧。”
长楹在假山后面。
同样抓了把瓜子，一边听着一边懒洋洋打哈欠。
漾月不在这群小仙侍中。
自打那日她在牢中昏过去，扶城带走后，她就没再露面。
照风倒是在，站在偏一点的角度。
看到当事人长楹在偷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隐约的打赌声传来：“下注下注！等下神尊闭关回来，看他先来找谁，就知道对谁更上心了。”
“小声点，你下注的灵石，还是他发的俸禄呢。”
就像这群小仙侍们说的那样。
等谢拂闭关回来，这里的庭院是必经之地。
器灵：“我们在这里蹲点他吗？”
长楹弯唇：“嗯，现在完事俱备，兜兜转转最重要的聚神镯，又被他顺走了。”
谢拂在水底蚌壳里的时候，随手一抛，不知扔进了哪个角落。
长楹：“。”
人果然不能太色令智昏。
器灵默了默。
问出了一个假设：“会不会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故意拿走镯子。”
“其t实他是想自己去献祭呢？”
长楹不是太信：“那怎么还把我关在这里呢？而且。”
像是需要旁的证明。
她从假山背后探头，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小仙侍，笑意盈盈地问：“你们刚刚说。”
“原本处置我们魔的时间延后了，到哪一日了呀？”
对上她含笑的眼神。
对方顺口就答了：“五日之后，红月之日。”
说完后意识到什么。
小仙侍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唇，求生欲拉满：“不，不是，我刚刚是口误了。”
长楹含笑又轻拍了下对方，示意不要那么紧张，毕竟她和谢拂不一样。
她同器灵道：“你瞧，日子算得刚刚好。”
拿走镯子，可能是谢拂怕生出变故。
怕这几日她会跑路，所以拿她最重视的聚神镯用以轻慑。
长楹突然庆幸。
至少前不久，江绩雪向她抛出了合作的枝头。
不然坐以待毙，届时她不一定打得过神界众人。
她是想改变魔族的命运，但还不至于不要命，乖乖去献祭成全三界太平。
长楹：“我是魔，又不是救世主。”
她只管自己魔渊众人的死活，还没伟大到这个地步。
不过谢拂比她想得还要漠然。
本以为出了梦境，顶多是两清，或者恨她。
他急于解开故人思，也许是因为“卿念”，也许是为了不和魔有所牵绊。
可她还是没想到。
在水底蚌壳里，呼吸都交织相缠的时候，谢拂褪下她腕上镯子时。
那个时候他指尖带颤着，轻抚她的脖颈，在想些什么呢？
大抵是在庆幸，只要挨到红月之日，就彻底不必同她虚与委蛇了吧。
爱与恨都随风消散。
长楹擡手，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
“石头花没什么动静。”
“我的心脏只有大体的形状，也不知最后能不能成功。”
真可惜。
直到最后，她也没来得及学会爱。
长楹靠在假山上，感受着照拂在身上热融融的日光。
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惋惜。
半晌，她微微动了动眼睫。
眼尾轻弯：“不过一切顺利，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这三百年前的经历，终究短暂如梦。
在神魔数千年的生命里，渺小如浪花，最终湮没于洪流。
意识到聚神镯是对方刻意拿走后，长楹便懒得再蹲点对方了。
最终谢拂总会拿出来。
而宫殿周围的屏障挡不住她，其实只能挡住一些来人而已。
最后的几日里，她先是去看望了，还没醒的漾月。
对方躺在床上。
没再继续戴面具的扶城，冷冷而虎视眈眈地看着长楹。
“红月之日马上就到了，届时上了诛魔崖，你们这些魔物，再也都掀不起风浪。”
长楹揉揉耳朵。
不是很想搭理对方。
见漾月没有要醒的征兆，她以一缕力量化为琉璃色的尾戒。
落在对方手上，便起身走了。
“也不知道改变了命运之后，回到三百年后，还能不能见到蝶魔。”
器灵：“天高水长，无论是谁，终会一见。”
长楹不置可否。
“漾月沉睡的时候，我探到她沾上了魔气。”
“尾戒能帮助她掩藏，就是不知道扶城发觉后，会不会容不下她。”
她也只能尽力了。
长楹半路上又远远看到，陵玉在守卫的队伍中，少年的神色微微焦急。
他周围跟着的侍从：“抱歉，世子。”
“鲛王交代了，从今日起，我们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陵玉：“放我离开，我是真的有事。”
“鲛王说过，若您再和魔有所牵扯，他便将您流放回东海。”
眼见着对方要强行冲破阻拦。
长楹从回廊桥的另一端探出头来，略带轻快地朝他眨了眨眼。
陵玉像是怔愣了下。
好在他已性格稳重了些。
他假装应下巡逻的任务，和跟着的侍从，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
在对方的视角盲区里，他绕过廊柱，神色微焦灼：“你逃出来了？”
长楹：“虽然谢拂很厉害，但我好像也不差吧。”
陵玉一直在盯着她看，眼尾带点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