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第79章
得知颍述秘密前来, 沈岭起初有些惊讶。
随即又想,能突然让世家家主改变主意,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足以让颍述改变主意的大事。
他看向虞欢, “我们现在见他吗?”
虞欢点点头,“让他进来。”
小院不大,来人从门外进来,里面的人隔着窗子已经能听到来人的脚步声。
颍述的步态和先时没什么区别, 仍是不疾不徐的, 但沈岭听了两声,低声对虞欢说,“他呼吸重,脚步沉, 看来是出大事了。”
虞欢心中了然, 是洛阳发生的事,已经传到颍家了,不过面上却表现的意外,“若是如此,陈仁柏那边的事就好办了。”
这时候门外传来两声叩门声,云青开了门,将颍述请进屋内。
一进门看到两个熟人, 颍述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二人是这种关系,他不动声色往虞欢那边先扫了一眼, 简单与二人寒暄几句,而后落座。
云青随后进来, 给颍述端上一盏茶。
“二公子突然前来,是改主意了?”沈岭手里也正端着一盏茶, 茶是刚泡好的,有些烫,上面浮着些许茶末,他拿茶盖来来回回刮了几下,末了失了耐心,随手放回桌上。
“述此来,是想请教一件事。”
颍述打算把那块盖有玉玺的帕子拿出来,但在他擡袖欲从中将帕子取出时,他忽然听到座上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咳,很淡,就好像她只是这样咳了一声,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是颍述却因此改了主意,没有再拿出那块帕子。
转而取出一封信。
这一点插曲发生在转瞬之间,快到可以忽略不计,信拿出来,颍述也接着说道,“两位替平阳伯做事,但不知平阳伯是如何看待长安?”
“这件事,二公子还是当面问比较好,”沈岭说,“巧了,平阳伯现在就在琴郡,而且正在筹备一场宴席,二公子想知道答案,不妨亲自走一趟。”
颍述温声反驳,“在下若从容赴宴,明日就会有人说,颍氏投靠了平阳伯。”
沈岭很想说你颍述今天坐在平阳伯手下的屋子里,已经可以算投靠了。
不过他记得虞欢说的士可杀不可辱,很给面子的没戳穿,“也行,你问了一个问题,我虽然没法回答你,但是可以也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能回答,你就答。”
“愿闻其详。”
“二公子可是改主意了?”同样的问题,在颍述进来时他已经问过一遍,当时颍述没正面回答,他现在依然还是这个问题。
颍述听罢,叹一口气,“是,在下改变主意了。”
……
“久闻颍氏家学渊源,族中子弟均是锦心绣口芝兰玉树般的佼佼者,今日一见二公子,果然不同凡响!我这陋室有二公子在场,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陈仁柏欣喜若狂,一叠声引着颍述往上首去坐,颍述则面色铁青,自下车起就一声不吭。
“二公子请上座……呃,这是……?”眼前这一身端雅的世家公子,虽是锦衣在身,广袖垂落,两手却一直背在身后,一根粗麻绳从手腕开始捆起,中途绕了个花,交叉在身前打了个结。
刚才他光顾着看脸,倒是一直没留意过别处。
等陈仁柏看清楚颍述周身的情形,转头瞪向沈岭,“怎么回事?”
后者讪笑两声,“沈岭一介武夫,能得伯爷看重,一心只想多为伯爷办事……伯爷想让颍氏出席,沈岭就找个机会,替伯爷将二公子请了过来。”
如今的事实就是,宴席开了,颍述来了,别管是好言好语请来的还是五花大绑绑来的,就说人来没来吧。
“荒唐!二公子是贵客,怎可如此轻慢!”陈仁柏呵斥过后,亲自替颍述解开麻绳,请他入座。
颍述一语不发,环视周围,见这里重重把守,他单打独斗绝无可能脱身,也只能冷着脸就坐。
陈仁柏亲自倒酒给颍述,“手下不懂事,唐突了二公子,还请二公子担待则个……”
颍述看了一眼那满满一杯的酒,终于接过酒杯,说了他来此处的第一句话,“伯爷麾下的人,当真不同凡响。”
陈仁柏干笑两声,又瞪沈岭一眼,“还站着做什么?还不过来给二公子赔罪?”
“是。”沈岭恭敬上前。
他原本拿了三个空酒杯,依次倒满,正要端起,陈仁柏却压下他的胳膊,吩咐,“拿几个海碗过来。”
三个青瓷大海碗,整整齐齐摆在案前,陈仁柏示意一下,侍从捧着酒坛上前,吨吨吨将三个大海碗挨个倒满。
沈岭深吸一口气,先端起其中一碗酒来,向着颍述的方向一敬,“沈某无状,委屈了二公子,如今就以这三碗酒向二公子赔罪。”
说罢,他大口大口咽尽碗里的酒,又连贯的拿起第二碗、第三碗酒,顷刻间喝尽。
三大碗酒下肚,沈岭面不改色,仍是垂手立在陈仁柏身后,听候处置。
这场宴席因着三碗酒,终于气氛稍缓。
陈仁柏随后又着人去其他几家请人,约莫半个时辰以后,郑家、卢家、顾家等士族家主连同常往来办事的子侄都到场了。
浩浩荡荡的世家子弟很快坐满席间,不过众人落座的时候,都有意无意的往颍述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仁柏派人到府上请他们赴宴的时候,起初他们都打算像之前一样,说些客套话再以“主人有要事正在处理”等理由谢却陈仁柏的邀请,但是近日,前来传话的人却在一开始就表示颍二公子已经入席,如今正与平阳伯相谈甚欢。
从听说颍述见过平阳伯的人且还说了话开始,到现在得知颍述竟然已经先于他们一步结交了平阳伯,各家家主更觉得其中不同寻常,几家暗中遣人相互通过气,这才一同前往。
除了见招拆招,同时仍在观察颍氏的反应。
在众人各怀心思在宴上把酒言欢的时候,虞欢坐在屋内,重新看着前不久那封密信。
和颍述收到的那封信内容类似,但她的这封还多了一样东西,是一份名单。
名单不算长,上面所记的名字不多,却都是身居要位者,崔家、李家被屠,其余世家中颇有才干者被杀无数,其中还有一些名字……
虞欢从头到尾看完,闭了闭眼,深吸了几口气。
算虞晃狠,他这次简直像在屠城!
经此一事,她留在洛阳朝中的暗子几乎殆尽,看起来,虞晃是把可能存在的威胁全部消灭干净了。
送来的密信到此就是全部内容,至于虞晃在屠杀完这些大臣以后,空出的那些缺儿都由什么人补上,如今虽不可知,却能猜到,自然就是虞晃的亲信了。
恐怕颍述得到消息的时间与她相差不多,所以他才会突然改变主意,按着她留在帕子上的地址寻来。
不过颍述也并非全然答应为陈仁柏效力,他只表示自己不会成为陈仁柏一统冀州的阻碍,而为了保全所剩不多的颍氏族人,他不能让洛阳那边知道颍氏起了反心,所以他同意主动被缚,让沈岭绑走自己,送到席上。
“殿下,洛阳生变,我们留在洛阳的人手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