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第93章
禁苑里有一片广阔的空地。
曾用来充当马球场、蹴鞠场、练兵场等等, 如今宫禁之内，除了虞晃以外，无人能自由出入, 这些宗室闲暇时候常去玩乐的场所也都空置下来。
刚下过一场雨，地上泥土被雨水润的松软，青草铺展在其上，偶尔会看到翻出泥土的蚯蚓, 那么长一条。
这是虞欢回京后第一次进入禁苑, 马匹都已经准备妥当，虞晃亲手牵着缰绳，等待她上前。
“这匹马是年初大宛国进贡的，还算温顺, 殿下来试试, 和乌骓比起来如何。”
虞欢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另一边，虞晃也骑上另一匹马，与她错开一个马身，不紧不慢的跟着。
骑马跑了几圈，之前在屋中的那些憋闷逐渐散去，虞欢开始思索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子时各宫宫人不会外出走动, 各处宫道间只会有往来巡查的禁卫, 她的凤阳阁同样把守森严，再加上还有个寸步不离盯着她的虞晃在, 她从凤阳阁出去的计划并不现实。
如果能有什么突发的紧要事，让虞晃不得不放下对她的看守, 同时还能让宫中全都乱起来，那就只有……
她趁着调转马头转弯的时候, 看向椒房殿的方向。
一出事就能引发宫中轰动的人选，唯有帝后。
似是察觉到她在看什么，虞晃催马上前，“殿下可是觉得人太少，不能尽兴？”
虞欢干脆顺着他的猜测说，“是有些无趣，以往来禁苑骑马，还能多约上些人，乘兴再组两队一起打马球。”
“殿下说的极是……”虞晃认真思考她的话，再开口时却道，“马上又要下雨了，若是哪个不慎染上风寒，可就是我的罪过了。而且殿下出来已有许久，也是累了吧，我送殿下回宫休息。”
天边的云层越压越低，几只雀儿从低空掠过，看起来飞的都很匆忙，急着要回巢避雨。
虞欢稍稍松开缰绳，放任马儿自行选择朝什么地方走。
她看向候在外围的宫人和禁卫，似是临时起意，“我打算去看看皇后，你要跟着吗？”
“殿下似是很喜欢去皇后处。”
“不然呢？”虞欢转头看他，“我还有别的选择？”
虞晃点点头，“殿下既然想去，那就去。”
椒房殿一如之前一般空旷，张拂也一如之前那样安静。
虞晃似乎很抵触进入椒房殿的范围之内，明明一路上都如影随形，到了这里，却说什么也不会再上前一步。
“我留了禁卫在这里，殿下若要回去，着他们来找我，我来接殿下回去。”
虞欢已经听惯了这句话，连个眼神都没回，径直进入殿内。
今日的茶煮得很好，想来张拂的内心很是平静。
“殿下会时常见到陛下吗？”虞欢选了一个问题，问。
张拂闻言看向她，眸中神色了然，“你在宫中多日，会有此想，也是人之常情。”
宫中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张拂自然也能知道她是被强留在宫中的，所以听到她这么问，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她是在借这个问题，表达自己的心情。
虞欢放下茶碗，“让殿下见笑。”
张拂拿起茶舀，小心的撇去飘在上面的浮末，回答起她刚刚问的问题，“陛下住在临泽殿，是一座紧邻着福宁殿的偏殿。
那里很小，从这头说句话，站在那头都能听到，周围还有禁卫严加把守。
陛下若要召见我，需得先征求颍川王的同意。”
虞欢听了一皱眉，前两条她都知道，但是后面这个要请示虞晃的话，却是和前世不太一样。
“那……若是殿下想要面见陛下呢？”
张拂苦笑一声，“我也一样。”
“殿下可有着人征求过？”
“求过一次，他不见。”
“是颍川王同意了，但陛下不愿见；还是颍川王不见殿下差遣去的人？”
“颍川王不见我的人。”
虞欢沉默了。
她印象中，虞晃对张拂的态度似乎并不是这样的，难道是这次宫变，中间另生了什么枝节？
但从那次庆功宴上虞晃对待张侯的态度来看，又不像。
“……夫人，是想出宫吗？”良久，她听到张拂试探着问她。
见她点头，张拂又问，“夫人想我怎么做？”
虞欢有些意外，毕竟结合之前她说的话，眼下无论让她做什么，都是在难为她，甚至是害她。
但张拂向来平静的神情难得出现松动，“这些日子，夫人能常来陪我，我很高兴。我知道，夫人不喜宫中，留在这里有诸多不得已，若能助夫人出宫，也算是我给夫人的谢礼了。而且……我到底是皇后，有些事，还是能指使得动几个人的。”
虞欢郑重道，“既如此，我先谢过殿下。”
……
回到凤阳阁已是日落时分，用过晚膳，有宫人进来请示，说是椒房殿那边着了人来传话。
虞晃眉头皱了皱，想说什么，但在看向虞欢之后，很快改口，“让他进来。”
椒房殿来的宫人在进门之时松了口气，隔着屏风，那宫人战战兢兢的将皇后想见陛下的话说完，随即低头等待虞晃的意思。
虞晃一挥手，示意准了。
虞欢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喝一盅汤，看上去与平时无异。
等宫人全都退出去，她才状似不经意的开口，“皇后见皇帝，还要你点头才行？”
“殿下在椒房殿坐了那么久，难道还不知道吗？”
虞欢懒得再明知故问，直接给出评语，“还真是霸道。”
“多谢殿下夸奖。”
顿了顿，忽然又问她，“殿下觉得，今晚宫中会不会热闹一些？”
虞欢捏着瓷匙的手略略一紧。
随即擡头看回去，“宫中哪一日平静了？”
两边都意有所指，虞晃略一挑眉，不置可否。
外面又在下雨，雨势听上去有些急，或许会一直下个整夜。
雨水会掩盖地上足迹，但同时也会阻碍行进速度，尤其是雨夜。好在京中地势平坦，若能顺利出去……
她数着时辰，终于在近亥时的时候，看到窗外骤然亮起的一片灯火。
杂乱的脚步声和着愈发急促的雨声接连传来，然后是值守在外面的禁卫的呵斥声。
虞欢坐在灯下，手中捧着一卷书，听到动静，看一眼对面批阅奏疏的虞晃。
“……殿下，临泽殿急报！陛下中毒了！”
对面的虞晃猛地转头看向外面，“御医呢？御医怎么说？”
“……今晚当值的御医不擅解毒，需得请殿下的手令，出宫去接李、孙、卫等几位御医一同去给陛下诊治！”
皇帝中毒，非同小可，再加上虞晃一直住在宫中，嫌疑最大。
虞晃平时怎么飞扬跋扈都没事，如果皇帝这次中毒死了，那些世家臣子定会群起攻之，到时候就不只是能靠武力镇压能解决的了。
所以虞晃几乎是立刻写好手令，让宫人拿着出宫接人，自己也不能再留在凤阳阁，匆匆整了整身上衣服，便要出去。
在经过虞欢身边时，虞晃忽地停下，审慎地看着她，“殿下觉得，世上会有如此凑巧的事么？”
虞欢的目光仍落在书上，“什么？”
“下午才去一趟椒房殿，晚上皇后就来请示要去见皇上，接着皇上就中毒了，”虞晃走近她身前，俯身看她，“殿下真的没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