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带着疑问，王希蕴下楼见到了林纪。

与她想象着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不同，林纪虽然已经不年轻，但面容护理得极好，笑眼白牙，胡须飘飘，看起来不像管家，倒像哪个腹有诗书的文官。

他先站起身冲王希蕴行了一礼。

“王大人，久仰。”

王希蕴微微颔首，牵起得体的笑。

林纪左右看顾了一眼，只说有要事，请她前往楼上雅间一叙。

“林管家来寻我，是为了何事？”随着林纪进了雅间，没有寒暄，王希蕴开门见山道。

林纪没有半分被冒犯的意思，上半身一直保持着一个让人看着舒心却不会显得自己式微的微曲：“大人明察秋毫，小人这次来，是为了向您讨个人情。”

见王希蕴直接，他也不再拐弯抹角，王希蕴点了点头，心中亦有预料，让林纪继续说下去。

林纪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袱，托时遇的福，王希蕴一眼便看出这位管家身上衣料皆是上乘，用来赏赐公侯王爵都不过分的那种。

江淮首富，果然名不虚传，区区一位管家，哪怕再受重视，也不过一下人，竟然能用这样的布料做一身衣服，甚至不止外袍，连他漏出来的里衣袖子也是精品。

林纪将那包袱搁到桌上，一层一层打开，最里面放着一精巧木盒，做工之精巧让王希蕴忍不住想起买椟还珠故事中，那个受人追捧的椟，应当也不过如此吧？

林纪手下动作未停，从袖中掏出把小钥匙打开，没有动里头的东西，而是直接端着木盒呈到王希蕴面前：“大人，这便是我家主人的诚意了。”

盒子里并不是什么金银财宝，甚至不是银票一类，只是几张薄薄的纸，王希蕴微微凝起眉，伸手将盒子里的纸拿起来。

后来王希蕴无数次想过，自己最接近富甲一方的时刻，可能就是林纪将那几张纸呈给她的时候。

那是几家铺面的契书，若只是这样自然也算不上拿了就能富甲一方，但这几家铺面，是林家在京城的产业里，最能赚钱，营收最大的几家。

不夸张的说，一日的纯收就够她衣食无忧地过完下辈子。

待看清这上头写了什么东西后，王希蕴差点拿不住那几张轻飘飘的纸。

她咽了口口水，按住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擡眼看向林纪，哑着嗓音道：“林家主想要的人情，只怕我给不起。”

她极力地控制自己，才让自己平和自然地将地契放回盒子中：“如果您不将这样大的礼放在我面前，我或许还能细细听一听您想要什么，但您拿出这些，我只怕自己两条命给您都不够。”

这不是推脱之言，自己什么本事什么水平王希蕴心里有数，将她五脏六腑掏出来分开卖都不值这个钱，不属于自己的横财拿在手上，她怕她拿不住。

林纪闻言笑了笑，将盒子搁在桌上，并没有收起来，而是道：“大人说笑了，您廉洁高尚，小人便不拿这些俗物污您的眼了。”

看起来完全没有被拒绝的尴尬。

王希蕴闻言不由有些佩服他，又或者说为商之人或许真的不会在乎对方一时一刻的回避，他们会笑吟吟地继续说下去，直到对方将他的话完全听进去。

林纪道：“大人不必紧张，只是为了我家少爷一事，千祈少爷他只是年纪还小，一时做错了事，这几日的牢狱之灾，他已明白自己错在哪里，日后必是不会再犯，还望您高擡贵手，给他一个改错的机会。”

他笑容满面，哪怕说着求人的话也不卑不亢，活像与她闲谈提议一般。

林纪见她不吭声，继续道：“我家给的这些您或许不喜欢，只是既然是求人，必然没有空手的道理，我家主子前些日子进了数方徽墨，几方进给了宫里，还有几方，给旁人只能说是暴殄天物，您若不嫌弃……”

“林管家。”王希蕴微微摇头打断了他，“您家主子既然想让林千祈脱罪，为何要来找我呢？”

林纪一怔，王希蕴笑容不变，继续道：“林千祈他伤害的人不是我，我只是插了一点手而已，您就算是要找人，也该找张远。”

看着林纪微微有些茫然的神色，王希蕴便知道，恐怕这人压根不在乎林千祈做了什么，伤害了谁，只是因为她与时遇在这件事里是站在他们对立面，且不能随意打发的人，而他更不敢去找时遇，所以才找上了她。

王希蕴有些想笑，但心里又莫名有一丝愤懑，她看了一眼桌上那个够买她两条命的盒子，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