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共戴天
绑在树上,遭受这样的侮辱和恐惧。
他是不是恨得想杀了她呢?
真可怜。
一个大男人,吓哭了,眼泪汪汪的。
姜雨盯着他的脸,缓缓向后退了两步。灼人的热度消散。姜雨反手将火把扔进了河里。咚的水声,伴随一缕熄灭的烟升起。孟留真眼睫被泪水糊住了。他看不清楚,模糊间感觉威胁已经退去。他擡起湿润的目光,与姜雨对视。
姜雨转身离开。她不伤害他了?
孟留真怔了怔。
劫后余生般,他松了一口气,全身的冷汗落下来。
他真以为自己会死。
大雾散去,晨曦从天边燃过来。
孟留真被绑在树上,直到日上三竿,周围的环境变得清晰起来。他才彻底看清自己置身何处。两岸悬崖峭壁,中间一条大河,转折处的砂石冲出来小片的河滩。孟留真看见了悬崖边的藤蔓,大概明白了自己是怎么下来的。
河滩上只有他和姜雨两个人。
这地方不大,除了石子就是水。水边盖了座简易的竹楼,两层,有点旧,看起来俢得有些年头。除此外,再无别的建筑。姜雨从屋里搬出一口锅和一袋子米。她煮完粥,吃早饭,然后回到竹楼里去了。
孟留真看着锅里剩下的粥。
他口干舌燥,被太阳晒得发昏。
这棵树的叶子稀稀拉拉。
“有没有人,救命啊。”
他胡乱喊了两声。
山谷传来一阵阵回音,乌鸦横过天际线,无人响应。
孟留真扯着嗓子喊救命。
没喊来救兵,把姜雨喊出来了。姜雨正躺床上准备睡会,她几天几夜没合眼,好不容易歇息。孟留真在外面撕心裂肺地嚷嚷。她刚闭上眼,就被吵醒了。姜雨掀开被子,趴在二楼的栏杆看远处的孟留真,道:“叫什么?”
孟留真下意识道:“救命。”
姜雨道:“别叫了,没人会来救你的。”
孟留真不死心。他心想,山上官兵还没走,总有人发现他失踪了。张大人肯定派人来救他的。他无法判断自己的准确位置,这些山脉实在是太大了。也许那些人找过来,需要三五天功夫。想到这,他不由得感到心累。
“救命……”声儿越来越哑。
孟留真歪着脖子,像个吊死鬼。
他非常难受。保持站姿太累了,垮下去又勒得肚子疼。
正当他昏昏沉沉要晕过去。
一颗石子从楼上飞出来,落到他脚下。
“叫魂呢?”
孟留真猝然惊醒。
痛苦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望着远处的姜雨,无力问道:“能不能把我松开?”
姜雨道:“你跑了怎么办?”
孟留真道:“我没力气,跑不动。”
姜雨弹出一个飞镖。
孟留真身侧一松,绷紧的绳子落下来。他失去束缚,当即跪倒在地,整个人栽了下来。四肢百骸几乎都没有知觉。他活动濒临脱臼的手腕,艰难地翻了个面。望着苍天,枕着石头。四仰八叉地躺着。整整躺了一刻钟,才恢复些许体力。
他手脚并用爬到河边喝水。
渴得嗓子冒烟,终于喝到水了。
人终于活过来。
他坐在河滩上,面色苍白。身上除了勒痕,还有擦伤,样子十分狼狈,衣裳也破了。估计是姜雨昨晚拖他的时候,磕磕碰碰弄出来的。除此外,全身骨头完好。幸好,没有骨折。孟留真自己检查了一番身体。该有的东西一个都没少,也算是万幸。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后知后觉,一些念头回过味来。
少爷没学过脏话,骂来骂去就是几句“王八蛋”“混蛋” 来回倒腾。仅有的几句“畜生”“狗东西”还是以前跟姜雨学的。一点也不解恨。他完全没有办法回想那个画面,一想到就头脑炸裂,恨不得冲进竹楼掐死姜雨。
他娘的,怎么会有如此歹毒的土匪?
孟留真满腔怒火。
他无处发泄,也没力气发泄。
他骂累了,继续歇着。他知道自己该爬起来逃跑,可是浑身酸软,又困又累。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他在地上爬了一会儿,本能地想要远离竹楼。不知过了过久,人失去意识,昏过去。再次醒来,天都黑了。
这次是被饿醒的。
他又喝了点河水,胃中一阵痉挛地难受。
摇摇晃晃站起来,环顾四周,空无一人。篝火早已熄灭了,锅还在那,粥变成了黏黏糊糊的米饭。孟留真肚子咕咕叫。他端着锅,抓着饭吃。狼吞虎咽吃了一会儿,不禁悲从中来,自己居然沦落到这般田地。他叹着气,怀着沉痛的心情,胡乱把饭吃完。
天色漆黑,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