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飞狗跳
孟尚谦与孟留真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两个人情绪都糟到了极点。孟尚谦恨不得操起椅子拍死他算了。眼瞧着局面又要起争端,老管家赶到现场,把孟尚谦拦住。闹出这么大的事,还没收场,两兄弟再打起来,更不像话。
这得把老爷给活活气吐血。
老管家道:“大少爷喝多了,早些回房休息。”
孟尚谦道:“我还休息什么?”
老管家道:“有什么事睡醒了,明天再说。”
说着让人扶起孟留真,也赶紧架回房,缓一缓。年轻人就是脾气暴躁,老管家跟着孟老爷,这些年风风雨雨什么没见过。事情还未到崩盘时刻。他一边安抚孟尚谦,一边端来醒酒汤。孟尚谦喝了两口,酒劲儿是散了些。但怒气未消。孟尚谦道:“我当他近来懂事了,原来还是那副蠢德性。”
老管家道:“大少爷,您也有不是。”
孟尚谦道:“我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么个弟弟。”
老管家开解道:“小少爷心疼您,怕您喝坏身体。老爷也让他在边上盯着。这怎么能算他的错呢。那潘大公子说话难听,又故意激人。小少爷着了他的道,才发火。论理您该维护自家人,怎么反骂小少爷?”
孟尚谦头大如斗,道:“老徐,我们要同潘家谈生意,你不是不知道。”
“生意归生意,亲情归亲情。这是两码事。”
老管家心平气和的,道:“况且大礼已成,两家已是铁板钉钉的亲家。喝酒发生一点摩擦,什么天大的事。不过到时候赔个礼道个歉。小少爷心性纯粹,分得清好坏。他不懂的,您当大哥的,担待点,慢慢教就是了,何必着急。您一向持重,今天也是喝多酒,有些犯迷糊。睡一觉明天早上就想明白了。”
孟尚谦听了他一席话,渐渐恢复理智。
老管家道:“老爷年纪大了,您是咱们家未来的主心骨,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自个先稳住,以后的事才能慢慢往下谈。”
孟尚谦扶住额头,冷静下来,还是头疼得厉害。
老管家看他比他透彻。
“大喜之日,新夫人还在等您呢。”
“让她自己歇着。”孟尚谦烦得很,没心情再去应付一个女人。
“您得去,”老管家道:“洞房花烛夜,少了新郎官怎么行?”
孟尚谦望着廊下摇晃的红灯笼。
眼晕,头也晕。老管家亲自扶着他往婚房走。
走到一半,孟尚谦反应过来。他确实酒喝多了,反应比往日迟钝许多。“对了,潘雄怎么样?”他想起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大舅子,“请大夫了吗?”
“请了,您放心,”老管家道:“大夫说血止住了,静养一段时日,吃些药就好。”
“他人呢?”
“安排在厢房住下。”
“他没有闹吗?”
“他晕过去了。”
“……”难怪,这么安静。
孟尚谦走到婚房门口,人彻底清醒了。老管家吩咐底下人守口如瓶,给新夫人送了宵夜。所以新夫人至今对外头的闹剧一无所知。孟尚谦推开门,只见等候已久的新娘子身穿大红,坐在床前,盖着鸳鸯戏水的盖头。丫鬟为他打起帘子。孟尚谦一步一步走过去,忽然意识到老管家说的是对的。
事情还没有糟糕到他想象中那个地步。
孟尚谦挑起盖头。潘姑娘擡起了水汪汪的眼睛,含羞带怯,欲拒还迎……翌日清晨,潘姑娘对镜梳妆,两个丫鬟服侍她洗脸。孟尚谦早已穿戴整齐,站在铜镜后头,二人的目光从镜子里交汇。潘姑娘两腮绯红,不胜娇羞的模样,怕看他。
孟尚谦道:“我们家里没有请安规矩,你可以多睡一会。”
潘姑娘道:“那怎么行。我才嫁过来第一天,母亲交代过,以后不能像在家里一样睡懒觉了。我要去向公公敬茶,给婆婆上香。”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出嫁前母亲交代过的话语,认认真真,“对了,我还给小叔准备了一份礼物。”
孟家人口关系简单,没有婆婆需要伺候。
她是这个家唯一的女主人,只要与夫君举案齐眉,跟公公以及小叔子相处融洽,就不会出岔子。她让人找出那份礼物,准备待会带去送给小叔子孟留真。听说这位小叔子,身世坎坷,幼年流落在外,十岁认祖归宗。去年入赘路上还被土匪掳走,剃了头发,至今沦为笑柄。潘家女眷说起此事笑得花枝乱颤。
潘姑娘却觉得,他很可怜。
俗话说得好,长嫂如母。她嫁到孟家,成为孟留真的大嫂,就是他的母亲。虽然二人素未蒙面,但她对这个二十出头的儿子已经产生了怜爱之心。
“夫君,你说,这个礼物小叔会喜欢吗?”
“是什么?”孟尚谦一点也不感兴趣。
“一顶假发。”
“……”孟尚谦看着她,她脸上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潘姑娘打开礼盒,十分虔诚地,双手捧出一顶头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束了冠,戴了簪。非常逼真,乍一看像从某颗人头上刚剥下来。
“我特意找人定做的,”潘姑娘捧着头套,目带期待,“好看吗?”
“这种东西,也能定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