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明虎道:“有红姑娘护着,又各自有一门技艺傍身,要想在这世上存活,不是什么难事。”
乔牧也道:“活命不难,然则要想活得有个人样,活得自在,却不是件易事。你既早已做好殒命的打算,却仍拼死搏一线希望,我又怎好让这仅存的火苗熄灭。”
厉明虎一怔,疑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对我身家了解得这样透彻?”
见他逐渐生疑,乔牧也抛出个什么东西,落在厉明虎衣襟畔,草编蚂蚱的一条肢体正正卡住衣襟。
这时,季风为他与同行之人松绑解困,众人却只见得他头颅愈来愈低,直至瞧不清脸色。
半晌,他在呼吸间冷静,叹道:“家父当年与他政见不合,逼得寡言的他与其大吵一通,而后整个山寨归隐山林,不曾想,到头来,还得靠他门下弟子,才能挽救这个山寨上下几百人的性命……”
他提袖匆忙拭泪,接下这充当信物的蚂蚱,问道:“你早知我的身份,为何迟迟不相认,非逼得我拼死说出真相?”
乔牧也道:“一别多年,谁又真有可能一点不变,正如你当年那般狂暴,如今不是照样文雅,我如何能够断定,你始终秉持当年初心?”
众人闻言,竟是收不住笑意,说这样一个如牛般壮硕的莽夫有文雅谈吐,方才受过他痛骂的几人,笑得尤其响亮。
厉明虎释然一笑,道:“好罢,我虎鸣山寨终究是要投靠于你师徒门下。”
他起身向众人行一礼,权当道歉,众人回了礼,先前的误会恩怨便一律不计,两方又互行一礼,这又表明结盟就此刻达成,无需过多繁琐议程,心意在一处,一切为民便足矣。
厉明虎与他带出山寨的几名年轻小伙得以入座,他也不多说,直言道:“诸位想必早有安排,可否将其中一二说与我等听,也好为迎战太子多做些预备。”
陈杰叹道:“此事,说来也算不上少见,只是放在如今的年岁,再这么做,就显得太没人性了。”
原来此事的发源,是由谣言的漏洞处而来。
城门有血时,连州将淹没为池的说法一经传出,连州自然对此议论不休,然而,这言论让有心人听了去,就编排出更多的事情来,如今竟是为了平息天怒,要昏晓堂众学子齐齐祭天!
流言皆道,学子习礼仪诗书,内心澄澈,无世俗琐事纷扰,更无凡人尘欲,是祭天时再好不过的人选,只望昏晓堂众学子为百姓着想,莫要再耽误时日,否则天怒累日以增,连州从此不得安宁矣!
此外,更有听信谣言的昏头百姓,修书检举昏晓堂,当下城内外四处有眼睛,昏晓堂是既搬不走也藏不住身,只好任百姓冲进屋里,满屋子搜寻,搅得一池静水如雷电乍击。
众学子别无他法,只好各自躲藏,部分藏于后山,部分留在城里,分居客栈、百红楼两地,再找契机寻来众人,一同商议对策。
乔牧也忙于军务,属实难以近身,这一日他既主动来了百红楼,他们自然是不能放过这契机,当即三两句道清了事情的来去。
陈杰道:“你生在远州,又是农村山林这样的地界,神鬼之事想必是不少见,不知远州的祭祀,是用的什么法子?”
厉明虎道:“远州地界不小,依照当地赖以生存的活计,各自有信奉不同的神仙,多是狐貍、蛇类这样的活物,像我虎鸣山寨,早年间以打猎为生,靠山林养人,自该信奉山林里的活物,这山林里最凶猛的活物,可不正是老虎。”
红姑娘道:“当真好笑,打猎的杀老虎,取虎皮,却又奉其为神,怕不是嫌活得太长,担心它半夜找你复仇找不准家门,特意奉着更明显些。”
厉明虎道:“我不与你个神志不清的疯婆娘论长短,我只管办完事,回头你们再帮我脱困,这事就算暂时了结,若是不愿,我也无所谓和太子拼命。”
眼见和谐场面又要搅成乱麻,陈杰忙道:“你先与我说说,远州地界的祭祀,可有人祭这一说法?”
厉明虎肃然道:“自然是没有!人命比天大,远州生况险恶,冬日漫天飘雪,哪来的田地可种,可不就得在还暖和时,祈求上苍,祈祷个风调雨顺吗,这狗屁人祭与人从来都没有干系,只与人为有关!”
陈杰奇道:“怪了,可我们查至源头,最先传出消息这人,便是远州人士,对远州各地的祭祀皆了解甚多,连祭祀时的礼节、所备牲畜也能说得明白,还说,远州某一地,便时兴人祭。”
厉明虎问道:“他可曾说过是什么地方?”
陈杰道出一座山的名称,却不料乔牧也与厉明虎齐齐惊呼。
“这正是虎鸣山寨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