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揽月及天是为她言

一池深水绷出漏斗样的凹陷，转瞬过后，涨不破的池水重归平静，然而，那水里似乎有什么正急着要钻出来。

众人注目瞧着，先是那落水的官员头脸湿透，狼狈地探出嘴鼻，刚喘了两口气，便又受到底下一股大力的拖拽，那人一口气没呼完，又沉进水里，吐出来的一口气撑起一个水泡，便即破灭消逝，这般浮沉着几个来回，那官员已然不剩几丝气息。

忽听得众官之中有人笑道：“真是罪有应得，想他待那些风流场所的女子，也是这样任意玩弄，只为了给自己寻快活。”

“那可不，他害死的姑娘可不比这里站着的人少。”

有人眼尖，看那姑娘身形随着水波轻晃，轻盈飘摇，手上只几个动作，尽显婀娜多姿，便有了猜测，当即问道：“这姑娘莫不是百红楼的那位舞者？”

有人调侃道：“你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李兄也好这一类别的美人？那不如从这儿跳下去，与他二人共舞一曲！”

这话一出，竟真就有几个和他站在一块的人乐出了声。

那李姓官员斥道：“休要信口胡诌！百红楼不是那样的地方！”

只见得这李大人虽遭了诽谤，却仍是正气十足地驳回那人的话，并无半分恼怒，面上严肃认真，道：“我素来只喜好乐律，百红楼更不是诸位以为的那等风月地……”

话说一半，那几人又打断，连连嘲道：“还在嘴硬呢，这什么楼开了不到半个月，全都城的人都知道那里美人如画，风景一绝，你难道还想说她们精通音律，只靠卖艺就积攒得了如今的成就？真是笑死人了，谁还不曾听闻这死胖子一伙人在那百红楼彻夜欢笑，扰民不休的事情了。”

那李大人被他一噎，心知这伙人固执己见，显然是说不通的，便只好作罢，直言道：“我不与你多争辩，总归不是一路人，何必假装得多么熟稔。”

又有人说道：“百红楼凭借美色获利或许是假，但几位大人游离职务之外，滥用职权行凶，这却是真。”

说罢，李求擡起一脚，猛地把这胡乱讲话的人也踹了进水，掸了掸衣袖，又接连几下，那一伙人尚且呆楞着，便已纷纷落水。

李求道：“廿四营替太子殿下办事，绞杀无良弄臣，诸位可有异议？”

众人分明个个见过他叛离廿四营的行径，如那陈、李两位大人的忠义之辈，自然也是有的，然而在这诸多的臣子里，却也显得少了。但余下的臣子们，或是立场不明，或是归属各派，不论家世如何显赫，皆是心想，这一伙叛徒胆敢在重重围困下如此行事，当下自身安危难保，即便逞一时威武，却又有何意义。

于是一句话说完好一会儿，竟无人应和或反驳，龚绛便即一声呼喝，水池顷刻暴涨起无数气泡。

随后，那一伙人与适才那肥胖的臣子一道浮沉，水池底下又爬出来几道身影，纱帘再即降下，那身影模糊了几分，愈发形似鬼魅。

水中一伙人仿若回到饮酒作乐的那些时日，耳边充斥着清脆鸟啼般的歌声，又见到娇媚身影曼舞，身形各异，有男有女，登时叫他等人心里无比欢愉，灌进气道里的每一口水都似掺了迷魂药，令他一伙人越来越迷蒙。

众臣推挤着撤后几步，眼见着几人近乎疯癫，随后咕咚咕咚地吐着气，又听见一道声音，凄厉异常，轻叹道：“你可知罪？”

水里那一伙人已然神志不清，只盼能够尽快脱离血海，这时候更是把什么都说了。

众臣方才得知，水里头这一伙人，个个不忠不孝，为谋个蚊虫一样低微又扰民的官职，不惜攀附于太子，于十三年前，硬是抢占了各自父亲的职位。此等罪过，就是拉去游街示众也不为过，何况他们素日所为，众官皆有所耳闻，更是时常遭他一伙人侵扰冒犯，这时候见他们落难，俱是暗自窃喜。

然则心中窃喜着，面上却不显露，直至伙计们呼喊道：“诸位贵客，请！”

说着，作势要引众人往十二层去。

那池里的一个人颇有几分武学架势，生死临头当前，奋力挣扎了好半天，得以喘息，于是喊道：“羽林军在此！你们胆敢害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