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陇道在暴雨的冲刷下愈发狰狞。原本就狭窄湿滑的山道，此刻浊流滚滚，泥浆没过马蹄。

两侧陡峭的崖壁在火把微弱的光芒映照下，影影绰绰，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

冷硬的雨点打在铁甲和斗笠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混杂着马匹沉重的喘息和泥泞中跋涉的扑哧声。每一步都需万分小心，深渊就在咫尺之遥。

余乐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穿透雨帘，死死盯着前方模糊的黑暗轮廓。

雨水顺着他刚毅的脸颊和下颌不断淌下，他却恍若未觉。身后的将领们也个个屏息凝神，雅吉克紧握缰绳，肌肉紧绷如铁；唐鹏眯着眼，极力辨识着地形；博日格德则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两侧的悬崖峭壁……

不知在泥泞险道中跋涉了多久，前方引路的探子突然勒马打了个手势。

队伍骤然停下，所有火把瞬间被压低、遮蔽，光亮近乎熄灭，只余下黑暗和令人心悸的雨声。

余乐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亲兵，低喝道：“下马！熄灭火把！步行前进！”

声音被风雨撕扯得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依令行事，熄灭光源，小心翼翼地牵马步行。

在斥候的指引下，他们艰难地攀上一处更加陡峭、布满湿滑巨石的斜坡。

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终于，穿过一片低矮、挂着冰冷雨水的荆棘丛，前方赫然开朗——一片相对隐蔽的石崖平台出现在眼前。

余乐率先俯身潜行到平台边缘，伏在一块巨大的、被雨水冲刷得光洁冰凉的岩石之后。

将领们紧随其后，各自寻找掩体，屏住呼吸，向下望去。

雨幕之下，一座雄关的轮廓，如同蛰伏在黑暗深渊中的钢铁巨兽，森然撞入所有人的视野！

凌云关！

它卡在两座刀削斧劈般的万仞绝壁之间，如同天神投下的巨大门栓。关墙高达十余丈，全是用巨大的青黑色条石垒砌而成，在雨水的浸润下泛着湿冷幽暗的光泽，坚硬无比，正是周通所言那“坚硬如铁”的青岗岩！关墙之上，女墙垛口密布，隐约可见人影晃动，那是披甲执锐的守军哨兵，纵然在如此暴雨之夜，依旧恪尽职守。

关前的地形，比舆图上标注的更加险恶！一条仅容数骑并行的狭窄通道，像是被巨斧硬生生从山体中劈开的一道缝隙，从关前的吊桥下延伸出来，一路蜿蜒向上，直至他们所在的崖下。

通道两侧，是几乎垂直的、光滑如镜的峭壁，雨水汇成瀑布，轰鸣着从崖顶飞泻而下，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暗渊薮。关门前数十步，地势稍缓，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石滩，此刻也被浑浊的泥水淹没。

“看！“陈云压抑着声音，指向关墙中部，“新建的敌台！探子所言非虚！”